半会儿被吓住了罢了。
这云鹰本就管束不住,倒也怪不得姑娘。邻里把提篮递给你,怅惘地叹了口气,他原也不是我们路上的人氏,是前些年东岭的官老爷们去围猎的时候在坠隼崖下捡到的。那时候见他浑身是血,又穿着一身银盔铠甲,估摸着是从关隘前线那儿逃命出来的将兵,便作主收留照顾了。不料他清醒之后,却又一问三不知,连自己姓甚名甚、是何方人氏都忘得干干净净。只身上腰牌上有篆云鹰二字,便择此为名了。
你的手指不由得绞紧了衣摆;那是东方曜的将令。
路上往京畿里报了,京畿上头只责令让府衙们好生照料,也没什么别的旨意下来。不过听闻是东方镜将军亲自下的令,饶是谁也不敢怠慢他。这云鹰倒也不难相处,不过是好惩恶扬善的性子,又天生一副好武功把式,兼又没人敢招惹他;倒是苦了这满城膏梁纨袴了。
你接过提篮轻声道谢,心绪却乱如一团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涔涔地冒着汗。
数年前的战役、刻着云鹰二字的令牌、东方镜的指令、如出一辙的容颜
他是东方曜,他是那个灼灼耀目的少年将军,那个视你如珠的心上人。
而你迫切地想见到他、拥抱他,将那些寂寥与凄清都肆无忌惮地吐露;积年相思入骨灼成灰,在舌尖齿隙是滚烫的情烬,涌动着难隐的涩痛。既然失去了记忆,那他是否也将你全然忘却了呢?
答案压在舌下,却又默默滑进喉口;太显而易见,也太残酷。
-其四-
你叩了叩云鹰的府门。云鹰的住处相当好找,因是东方镜将军的亲命,他暂落脚的宅院乃是有三进的府邸,独树一帜地建在坊市西头。
昨晚在榻上辗转徘徊一整个凄夜,你在间断的滴漏声中反复回忆,只觉得更加难以入眠。天色甫才泛起鱼肚白,你便晨起梳洗,坐立不安地数着时辰去拜访云鹰。
你惴惴地等待了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你正欲拜身劳他通传一声,定睛一看却不由得暗吃一惊:来的恰巧是云鹰本人银发藏白羽,腰悬七星长剑;玄红大氅披覆身后,端是一副俊朗无匹样貌。
你怔怔地伫立在原地,对着这张朝思暮想的熟悉面容,眼眶微微酸涩,千般言语涌到唇边,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他好像没有变,可又好像变了许多。
云鹰声色淡淡:姑娘找我有何贵干?若是先前闹市惊马被我吓着了,那我便在此给姑娘赔个不是,如有器物损坏,我一应照价赔偿。
怎会是如此轻飘飘的缘故;分明是经年相思难倾诉,鸳鸯重做陌路人,刻骨铭心独念他。
你你绞着手帕,鼓起莫大的勇气问他,你还记得东方曜吗?
毫无印象。云鹰极快地否认,却又在你满怀失落之时玩味地挑眉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我的曾经和他有关系?
是。你咬了咬下唇,出声应道,你曾是边军统领东方曜,将号云鹰,数年前率命抵御北域敌寇,屡立
云鹰毫无缘由地冷笑了一声,看起来倒像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同东方曜是什么关系。他一字一顿地发问,我要知道这个。
你不由得一怔。
你既然今天来找我,那必定有你的所求,云鹰伸手握住你的手腕,强硬地重复道,你和东方曜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的未婚夫婿,你望着他的脸喃喃自语,你是我的未婚夫婿。
那个钟情于你、擅专于你、为义生为情死的小将军,是你的未婚夫婿。
那姑娘恐怕搞错了。云鹰深深地看了你一眼,我不是,东方曜才是。
或许在姑娘心中我们是同一人,但我并不觉得如此。我的脑海中不存任何同他或者你有关的记忆,我亦无法全盘接受他给我带来的那些所谓牵绊。
我是云鹰,亦仅仅只是云鹰。
你只觉得浑身上下寒凉一片,血液逆流般涌上苍白指尖;你设想过数种重逢,却独独没设想到他这样毫不留情的言辞。东方曜或者说云鹰,他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那是你从未想过、亦是不敢去想的可能。
只恳请您让我看一眼身上的伤,你用力一咬舌尖,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试图抓住最后一点机会,拜托了,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云鹰抱着臂看了你许久。半晌过后,他微微一抿如刀般的薄唇,转身沿径而去:跟我来。
-其五-
你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襟。云鹰将军未置一词,只是任由你解开他的腰带、卸去银盔玄铠,披露其下劲瘦结实且极富爆发力的少年躯干。他浑身上下皆是触目惊心的疮疤,有的已经淡到已经快要消失不见,有的却严重得依旧残存难以消退的伤痕。
而有一道长且深的伤痕,险险贴着他心房而过
那是几乎要了他命的一剑。
你以指腹虚虚描摹着这些伤疤,几乎是方才触碰到他胸口的一刹那,便再也无法抑制住落泪的冲动。
对不起你泪盈于睫,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