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姐,求你了,我做不到抛弃他自己走我做不到
你必须得做到。花木兰望着你流泪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他是为了你,而我尊重他的决定。
东方曜勒起乌缰倒转马头,扬鞭催行,背影纵横奔腾如鹰;他自煌煌云烟中抬手掣剑指天,朗声喝问:云鹰飞将在此,尔等宵小,胆敢接我一剑?
沸扬黄尘滚滚,东方曜长身立于残阳斜晖之下,剑势奔若迅雷,似星如鹰。直至花木兰强硬地催马疾行,带着你奔走出几里开外,他都没有回头,只是傲然孑立于枪戟重围之中。然而胡地的长夜终于降临了无灯无火的荒漠;他的身影逐渐为沾着血腥气的、浓墨般的深暗夜色所吞没了。
将军何敢回身看?唯恐明珠垂泪意气迟。
-其三-
你终于自这场颓然无力的梦中醒转。脸颊已然一片湿冷,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还在剧烈地跳动。
这是这个月来第三次做这个梦了。
当年东方曜留下为你和花木兰断后之后便杳无音信,只有捕风捉影的种种猜测流传。前几日你尚是坐卧不安地等待,只是眨眼半年逝去,那希望便也逐渐熄灭了:
若东方曜还活着,他不可能不来找你。
有那么一段时间你也曾满心懊悔,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他,动过给东方曜殉情的念头;但是终究没有成功。
他用他自己来换你的命!花木兰掀翻了你偷偷调制的那杯鸩酒,以剑柄重重抵着你的脖颈,厉声道,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得努力活下去!
你缓缓瘫软在地,满面泪水盈盈。当年遥遥一见,怎知竟是永诀。
边军无令不可私调,如有擅动,便是谋反。花木兰长叹一声,缓和了语气,单枪匹马很危险,我劝过他,但是他说曾经和你许下过诺言。
是白头鸳鸯盟。有情人要相守百年,暮暮朝朝。
答应我,就当是替他活下去吧。花木兰放下了剑。
自此之后,你便搬离了那个伤心地,眨眼便是数年时光。
这数年时光,你一直强逼着自己遗忘东方曜。从前如何皆为梦幻泡影,深夜梦醒时没有坐在窗棱上守候你一夜的小将军,无人问卿卿为何攒眉而泣,亦无人再为你指出那些个如调羹般形态的星星;而伸手所触,皆是一片稀薄月色,如水寡淡。
你总觉得快要走出来这片阴影,但又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地梦见他的背影、他的血,他最后纵马扬鞭的身姿;他在你的梦中一遍遍出现复又决绝而去,是如何剖心的彻痛。
你不得不承认,你忘不了东方曜。
往事前尘忆尽,你起身斟了一盏冷茶仓促灌下。天色已然微透曦光,也差不多到了该起的时辰,于是你收整情绪,拭去脸上两道泪痕,草草择了衣衫,戴上帷帽便去赶早市。
东方曜下落不明之后,边关倒还尚算安稳。他的姐姐东方镜接替了他的位置,虽仍有部分迂蠹朝臣不满女子为将,然而有边军第一任统帅花木兰威名在前,无人敢胡乱弹劾非议;事实证明东方镜做得只会比东方曜更好。
而东方曜就像是被彻底地遗忘了一样。边兵有了新的将军,关内一片昌平,仿佛无人记得当年破敌平虏,以一当百的少年将军。
何等残酷,何等不平。
你心事重重地拿起了一块茶饼。
虽说算不得很晚,但早市中如梭如织的人流依旧湍流不息。你购置了些常用的物事,正准备再挑拣一些适合栽在园圃内的花种,却为一阵嘈杂喧哗的马蹄声所扰。周边的人流慌忙朝路边涌去,留出一条无人的径来。
诸位,惊马了,劳烦一让!
何等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似是轰掣天地般的惊雷。你浑身一震,挎着的编篮自臂弯中坠下,不受控地抬首望去。
玄衣赭披的小将军立于骏马之上,修长的指节紧握着深黑的缰绳。他身负一柄镌七星蚀刻纹的长剑,形容俊朗无匹,端似待于匣中的锋锐机括。
于千万人洪流中,你的帷帽被风掀起一道雪浪。如同为命运所注定的片刻,透过帷帽间那一线缝隙,你和他的目光交汇于怔愣的一点。
是故人模样。
一股难抑的酸涩感在你看清他容貌的刹那自你的眼眶朝外翻涌,你只觉得颊上微凉一片,伸手去触,原早已遍布泪水。
快马扬蹄,他留一地滚滚烟尘飒沓而去。那半刻的对视有如错觉,你只觉得遍身上下一片砭骨寒凉,浑噩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敲着重而生疼的警钟,竟是连现在的站姿都快要难以维系。
东方曜没有来找你。
他本应跳下惊马拥你入怀,历数经年相思,是最熠熠最纯粹的少年郎。可如今亦是骑马过斜桥,他却遗此一尾红袖在高楼。
是这样突兀而残酷的归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旁边有好心的邻里替你捡起尽数掉落在地的物什,试探性地呼唤着出神的你。
多谢,你勉强弯了弯唇角,勾出一个并不带半分笑意的弧度来,只是看到有人闹市纵马,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