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了。想起过去割资本主义尾巴、锯吴天才家的榆树、捣蜂窝来,是多幺滑稽可笑啊。
文景即刻又想起件揪心的事,那就是开口借钱。吴长东交待的那两封信,一直在内衣口中装着。那天修房顶时淋了些雨,已经皱巴巴的了。既然春玲和红梅花两妯娌家日子都好过,那幺向她们借钱时顾虑就会少些。出于三个人之间这种特殊关系,当然不能向女人们张嘴。还得以信作引子,向男人们开口。可是,什幺时候开口合适呢?最好是没有外人,最好是临离开吴庄的前一个晚上,最好还是夜色朦胧时、谁也看不清谁的眉脸。对,就象高明的棋手走棋似的,给他们个突然袭击。——哎呀呀,哪儿就能天时地利处处可人的心意呢!想想她和这两个男人间的种种复杂关系,文景当即觉得脸颊发烧,脚步犹豫了。向人借钱本来是件为难事。向这两人开口借钱,更难启齿呢!
返回来又走到了十字街头井栏前,文景发现西墙上的黑板报差不多要露出灰白的底色了。至少有五、六年没人洗刷过。上面张贴着哪里摄婚纱照、哪里有瘦肉种猪、哪里有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广告。睹物思人,可怜的慧慧又出现在眼前。每逢出黑板报时,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装出很积极的样子,骨子里却是担心害怕、颤颤栗栗的惊恐。惟恐因疏忽或笔误弄出“反动标语”。文景庆幸那让人警惕到血液都凝结的寒流终于过去了。尽管这广告有点儿杂乱无章、不伦不类,但它折射出老百姓生活的宽松自由和丰富多彩。
西边村口外,田野里跑着几头牛。文景由此便联想到养了牛的吴长红。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此刻去田地里找他借钱是最佳时机。
出了村口,视野便开阔了。文景掏出个花手绢来,把那水胶包裹好。然后用牙叼了小包,腾出手来,把腋下的白麻纸也取出来往紧卷一卷,挽在了手绢小包上面。她想在长红面前一展自己那干净利落的风格,就提了那手绢小包的花结儿沿着一条土梗洒脱地走着。
收罢秋的旷野如硕大无边的棋盘。被风吹折的秸杆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里,等待拖拉机的深埋。黄色的、棕色的、白色的十几头牛正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棋盘上。黄牛和棕色的牛吸收了阳光的暖色,牛背上放射出绸缎一般的丰润而富丽的光泽。白牛的反光则刺人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它们毫无顾忌地垂了头,慢腾腾地用前蹄刨着脚下的秸杆,伸出试探的双唇选择自己的美食。这些没有思维的牲畜只着眼于眼前的事情,并不象来到它们跟前的这位女子既珍视过去的经历,又渴盼明天的美景。
长红在哪里呢?文景站在个高渠棱上举目四望,终于在渠埂下的一堆玉茭秸杆中发现了吴长红。他正铺着从前的那件军大衣,做白日梦呢。
“长红!”文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腿。在西山矿上时,本以为她对他的情分已烟消云散了,没想到自从今天吴顺子出现在她需要帮手的时刻,往日的情思又象潮水一样漫过了心田。现在见到他的人,更有一种想上前抚摩的柔情。——当然,她知道如何掌握伦理规定的分寸,他(她)们之间已经戏剧般地变成大嫂和小叔子的关系了。
吴长红坐了起来。他强睁双眼,在阳光下迷迷怔怔地打量着这位手持白麻纸、花小包的俊秀女子。
“你哥哥给你的信。”千言万语,只能这幺开头了。文景忙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两封信来,将其中一封递给吴长红。
吴长红象不认识这略带城市风韵儿的女性是谁似的,把眼睛瞪得老大。将文景从上至下审视一番,这才慢慢腾腾地展开那信来。
长红在读信,文景在看长红。他胡子拉碴,头发快锈成了毡片。好久未洗的蓝衣服上粘满了尘土和柴草棒儿。看上去比他大哥还老相哩。怎幺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呢?
吴长红读罢那信就撕了个粉碎。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一手提了军大衣、一手握了牛鞭就要走人。
“长红!”文景猛可里喊了一声。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幺,还能说些什幺。
“别说我没钱,有钱也不敢借给你!”吴长红负气地背对着文景,变声变调道,“三年前得知你娃儿病了,我好心好意送去一百元钱,怎幺就变成了贿赂?没有你的揭发,我会是今天这下场?——哼,你嫁谁不成,偏偏瞄准了我大哥?你让我们弟兄三人怎幺往一张饭桌前坐?——真算我当初瞎了眼!”
“这末一句话正是我要说的!”文景听了,又羞又恼。她没料到是这种结果,一时语塞。她呼一下转身便走。直到这时,她才认清吴长红是这样一种男人,他只考虑自己需要什幺,而不想他所恋爱的人是什幺处境。文景早听说由于吴长红的落选,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