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方失掉强有力的羽翼。新上任的村长吴二货不随他的指挥棒儿转,两人屡屡闹意见。后来乡里的干部也是支持吴二货,吴长方被逼辞了职。可没估计他们把失掉这小小村官儿看得如此严重,几乎扩大成了人生的惨败!她这才知道自己把人家弟兄俩得罪深了。再休想重修一家人的和睦气氛。更别指望从他们手里借到一分钱!通过这件事,她也彻底看扁了吴长红。连矿上少了一条腿的残疾人翰海都懂得人生在世就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道理;他一个不缺眼不缺腿的男子汉大丈夫,本该是能屈能伸;可就因为这些挫折倒一蹶不振,不谋东山再起或者另辟蹊径!德性!文景脱口骂道。——在此之前,文景曾因与红梅花吵得失去理智而连累了长红,暗暗儿自愧过许久呢。现在看他这种德性,反而倒觉得活该如此了!——你们弟兄俩若人缘好、威望高,能因我陆文景一句话就左右了局面,动摇了你们的一统江山?想到此,文景的恼羞成怒就转化成小女孩儿的快意了。她故意把那水胶小包儿与麻纸分开来,一边儿走一边抛那小包儿。犹如玩小时侯妈妈给缝的小谷袋儿似的。抛到眉梢上落下来又接到了手里。后来干脆把那小包儿顶到纸筒上,耍杂技般举着纸筒儿走。她手里的两样东西顷刻间就变成了向她昔日恋人泄愤的道具。她的后脑勺上仿佛长了眼睛,知道吴长红正在了她。她想:倔骨头。气,气煞你也活该!
迎头碰上爹吆赶了“补德”要去河滩放牧,文景这才觉得自己也没意思。和这种人怄气,犯不着。想起家中的活计,忙往家里赶。随手掏出带给吴长方的那封信,撕了个粉碎。
一进街门就听见娘和吴顺子在有一答没一答地告诉。说的是给顺子物色对象的事。自从文景娘俩将三货和二妮撮合成功后,文景娘得了巴结年轻人的招数,见个未婚青年就变得兴致勃勃、幽默风趣了。文景既为娘的世故而好笑,又觉得老人家可怜。除了这一丁点儿利用价值,七十几岁的人了还能为别人提供什幺帮助呢?
“旁人也曾给介绍过两个,处了处都不合适。”顺子说。
“为啥呢?”文景娘问。
“一个象红梅花,邋遢。一个象春玲,难驾驭。”顺子道。
文景听了,不禁暗自琢磨:别看这顺子在大队当通讯员时腼腼腆腆,如今还满有心计呢。看来他来帮忙不可能与吴长红有关,定是另有所图。可除了能扎扎针、说个媒她娘俩能干什幺呢?
“怎幺个邋遢法?”文景娘问。
“去过她家一回,她熬米汤连抹布也煮锅里了。”顺子漫不经心道。
“啊呀呀,这罐装的涂料果然比旧日的大白粉亮多了。”文景一进家门就惊叫起来。顺子洗完整个屋子四周的污垢后,踩着高凳子已经刷过半张顶棚了。家里充溢着一股浓重的白灰似的涂料味儿。娘不适应,呛得老咳嗽。新涂过的顶棚虽然还湿淋淋的不够亮堂,但偶尔干透的一片却雪白雪白地放着荧光。“顺子啊,多亏你有经验,要是我来刷,不懂得带草帽、戴防护大手套,都灌到脖子里、袖筒里,把自己给涂了!”
“顶棚最难刷。一不小心涂料就会掉在眼里。”顺子仰了头边刷边说。
“可是把好手哩。不知哪个有福的姑娘遇上顺子。”文景娘表扬顺子,却绷了眉眼对着文景,“你怎幺象脱缰的马驹儿,放出去就没个时辰了?”
文景娇憨地笑一笑,忙把水胶交给母亲,让娘快挖面粉熬糨糊。自己则欢欢势势上炕来,展开麻纸贴到窗户上比划,找了剪刀来裁剪。“我碰上春玲作发家致富的报告,见听的人那幺多,心里好奇,就听了听。”
啪地一声,一个胶带纸圈儿落在文景面前。文景一惊,只见高凳上的顺子正跳下地来,放下涂料碗和刷子,找了块儿抹布上炕来一边给文景作示范,一边开导她道:“粘堵木料和玻璃上的裂缝,最好是把上面的白粉、污垢刮擦得干干净净,先用胶带纸来粘结实,再用麻纸来覆盖。”
原来顺子在买涂料时,就捎回一盘胶带纸。接着他便掏出剩余的钱来,一五一十交给文景。这后生办事和考虑问题既有章法,又想得周到。用胶带纸先堵了裂缝,既牢固又密不透风。顺子这一招就赢得了文景母女的好感。
一会儿,文景娘的糨糊也熬好了。文景见娘不断地咳嗽,怀疑是涂料过敏,就叫娘到里间屋收拾冬储菜去。她和顺子则糊窗的糊窗,刷家的刷家。分工有序、果然进度很快。
“顺子,你知不知道这仙女雷德是什幺籽种呢?”文景与顺子拉开了闲话。
“嗨,哪儿是籽种!”顺子笑道,“是一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