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去打工,一个去“修长城”,想不到这一家子倒挺跟潮流。两人把床单拧干后,又抖开拽展,对折回来。那媳妇便把床单叠成个砖头大小的方块儿,放在脸盆内,等第二天有日头时再晒。文景环顾屋内的摆设,一套棕色的组合柜就占了两面墙,二十四英寸的大彩电镶嵌在组合柜内。屏幕上出现的正是少林寺的武打。不知为什幺,有图象却没有声音。洗衣机虽然是单缸的,但那着名的牌子在农村来说已经是引领时代新潮流了。更让文景吃惊的是屋内没有土炕,完全是城市居室的带有席梦思的双人床。窗下还有一套由七件儿拼成的转墙角儿沙发。包沙发的面料也十分考究。色调与组合柜家具很是协调。文景想:没有高人指点,他(她)们布置不下这幺舒适大方。光这一套陈设,就可以与矿区那些高收入的人家比美了!
“打麻将一上了瘾,总是半夜三更才回来。”那媳妇一边拖地一边说。“你找他有要紧事幺?”
“嗯。还真有些当紧事。”文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唉,那些垒城墙的人,玩不够八圈儿,八头牛也拽不回来啊。”那媳妇笑道。
“没关系。秋天夜长,咱又不困。正好我陪你拉拉话,等他回来。”文景也笑道。她铁了心非把慧生爹等回来不可。
“你知道咱两家是什幺关系?”文景把身子靠了沙发背,稳稳地坐好了,作出长谈的姿势道,“我和你姐慧慧简直如同同胞姐妹。我们是无所不谈、生死相托的挚友啊。”
刚刚聊了个开头,听得院里有沙沙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向窗外张望,想不到文景娘带一股夜风推门进来。她只朝那媳妇努一努下巴,就对文景道:“快回去吧。你小叔子和妯娌过来了!”
文景会意,心想一准是吴长红良心发现,觉得不借些钱给大哥和文景于心不安,所以拉上红梅花一并来负荆请罪了。想到此,文景觉得自己也有对不住人家处,彼此说开些好。就忙跟着母亲返回自己家。谁知道一推门却与个粉红身影儿撞个满怀!原来是穿了一身粉红运动衣的春玲。只见她金耳坠子、银手镯子,依然是踩高跷时的金莲风韵。
“啊呀呀,亲亲嫂子啊。”春玲一手拉着文景,另一手朝她肩上猛击一掌道,“你说咱俩这缘分,要多深有多深,要多大有多大!走到天涯海角都是亲妯娌!想不亲也不由人!”
春玲背后是穿一身黑西装的二小叔子吴长方。这昔日的小红太阳今天倒有点儿拘谨。一对意料之外的来访者的出现让文景不知说什幺好。春玲把文景拉到炕边儿,按文景坐下。又去搀扶文景的母亲。她将反客为主的热情发挥得酣畅淋漓,让文景母女倒稀里糊涂不知自身是主是客了。
“不是我批评你,修房子不应该不通知我一声!”吴长方附和道,“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咱们是手足之亲!——你瞧瞧,连捎信的老人都懂得把你的信捎到那头咱家不会丢失呢。”到底是当过干部的人,一出口就带上了评人的口吻。
哦,原来他(她)们是过来送信的。李庄一位老人去矿上看儿子,吴长东托他捎回封信来。这老者来到吴庄,没找到陆家,就把信送到吴家去了。
文景接过信来,头皮一阵阵发紧。随手捏一捏,厚厚的一叠。就急忙凑到屋子中央那十五瓦的昏黄的灯泡下,撕开封口,展读来信。
文景: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翻遍了所能找到的资料,几乎是一无所获!正当我感觉绝望的时候,一线曙光出现了。我在一堆报纸里发现了一篇文章。这是张最新的“参考消息”。上面介绍美国治疗基因缺损方面已有重要突破。我在同事们的帮助下,请求大学英语老师替咱写了封信,就寄给了文章中提到的美国密执安医学中心的加里·纳贝尔博士,向人家求助。等你回来时,纳贝尔博士也许就来了回音。咱海纳娃儿兴许有救了。
另外,你把老人们的生活安置就绪后,早些回来吧。你不必害怕。不是海纳旧病复发。而是我们呼吁社会援助的文章在省报上登载了。海容、海纳所在的子弟学校也发动师生们捐款献爱心。在这个活动中,海纳知道了自己的病叫基因缺损。这孩子也太敏感、太聪慧了。她背过姐姐到附近医院打听清楚什幺叫基因缺损后,就推测自己与姐姐不同,不是文景妈妈所生。这两件事对她震动太大,食欲又不怎幺好了。也许她回忆起了小时候被卖过的经历,夜里常做噩梦。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孩子实情,只是一再强调爸妈和姐姐非常爱她,一定要医治她的疾病。从表面来看,她的饮食起居已恢复了正常,但我还是希望你早日归来,好好地做一做她的工作。孩子大了,就有思想了,不象小时侯好护弄了。再说,两个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