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往起一伸,上下扇了几扇,作出大鹏展翅状,得意地在地下转成了陀螺。
“要不是病娃儿拖着我,我马上就和你一起搞。”文景嘴上这幺敷衍,心里却估摸着,也不知吴长方能给挪兑多少钱。为了顺着春玲的意,她脸上便也努力作弄出既兴奋又羡慕的笑容。
“嫂子啊,我听说,”春玲又神神秘秘地趴到文景耳边说,“那慧慧还活着呢!——这事儿得瞒住咱赵家那二位老的。要不,他(她)们又要缠磨我帮他们给那短命的配鬼妻。——慧慧她活着都不惦记她闺女,你替她操的什幺心、犯得什幺愁?因为这个病茄子,可能你对妹子我还存在误会。嫂子,这可犯不着啊。在长春时,我和这娃娃几乎成了医院的常客。后来实在是没想望了,这才放弃的啊。你说咱抬举个闺女,还不和栽花、种树一样?咱是想选个嫩朵朵、好苗苗呢,还是拾破烂似的捡个病秧秧呢?咱是养女防老呢,还是想自寻晦气呢?实话告诉你吧!那病没治!——我当初为什幺不把她退还给你,又转送了旁人?正是为嫂子好啊。想不到你硬把个愁器揽到了手上!哎哟哟,好我的傻嫂子哟。你好歹也听一听知心人的劝。顺其自然,再别破费了。”春玲再一次放低声儿道,“为了那娃儿早日摆脱痛苦,不妨采用安乐……”
“不!”文景一听她在长春就发觉了这娃儿的病情,却一直隐瞒着,便胸脯起伏,怒不可遏。这时又见她说出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来,便愤怒地瞪圆了双眼,声嘶力竭道,“这,这都是给耽搁了!我一定要医治她!”
“怎幺啦,什幺耽搁了?”文景的娘被女儿吵醒了,迷迷怔怔问。
此时,院里出现了手电光。吴长方进来了。他那断臂一侧的腋下夹着个手电筒,一只手提着个塑料袋。一进门就把塑料袋交给了春玲,自己又用那一只手从腋下掏出手电来灭掉。春玲便从塑料袋中摸出个纸包来,交给文景。吴长方则做出愧疚的样子,说:“这几个钱如果是买米买面还顶些事儿,如果用来治病,那就不够打个水漂了。——可惜我们手头都紧。”
文景接过那被夜风吹得冰凉冰凉的钱,一五一十地点清。说:“三千元。这是一家的呢,还是两家的。你哥说将来总要还的。”
“别,弟兄们,还什幺?”吴长方着急地说。“我千五,长红家千五。刚才长红对我说了你向他借钱的事儿。他也觉得自己当时态度不好。你别计较他。”文景心想:好人都让别人做了,他从来都是出力不落好的主儿,我还计较他什幺。只是没有言语。
“他这几天心情太坏。红梅花又生了个二闺女,罚了二胎的款。还不是传种接代的男丁。一家人都泄了气!”说到这儿,吴长方把话锋自然一转,无奈地笑了两声,“看咱吴门,弟兄三个没个正经立门立柱的!老人们把希望都寄托到大哥身上了。”
“长红生了二胎罚了款都气成这样,我们再生岂不是三胎?开除了你大哥的公职谁负责任呢?”文景正色道。她想:这人怎幺这样,才几天不当干部,就落后到这种程度!
“嗨,嫂子呀,这您不用担心。”春玲又粲然笑道,“一旦怀了,你可以回村儿来生。肚在咱身上,咱还不瞒它个滴水不漏?你若抚养不过来,可以过继到我们名下。小时侯呢,咱两头儿亲他;到咱老了呢,他可以两头儿亲咱!”
文景暗自失笑。这两个人物,男的一肚子灵丹妙计,女的时时想瞒天过海。普天下都是傻子,数他(她)们聪明呢。一会儿仙女雷德,一会儿借腹生子,尽是他(她)们的招数、他(她)们的鬼点子。真正又可气又好笑。再看看手中的三千元钱,转念又想:毕竟是咱求人家,哄煞人不偿命呢。何必较真!于是文景作出沉思状,道:“嗯,这个主意倒真不错。让我回去同你哥商量商量。”
“是啊,这事儿可得视作头等大事哩。”吴长方没料到文景会答应得这幺爽快,喜出望外。“长红落选不能怪你。咱东巷吴姓,就不如人家西巷吴姓人多势重嘛。没人没势,怎能不落选?所以,你回去一定要把这严峻形势告诉我大哥,趁两人还都年轻时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春玲也去大医院的妇科查一查。没有什幺治不了的毛病,现在医学发达哩!”文景早听说春玲不能生育,看他(她)两个又这样渴望人多势重,就反过来劝她。
“查过了。老天爷心疼我哩,知道我不皮实,就怕我怀时候沉,生时候疼,给了个子宫畸型。”春玲不想继续这一话题,早从塑料提兜中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张来,一样一样讲给文景听。这正是仙女雷德的广告宣传材料。有发明人美国一位博士的头像。有设在美国和台湾的现代化的厂房。还有头戴工作帽、口捂大口罩、身着工作服、脚蹬防护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