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能地想,司马懿不能死在这里。
冷箭离弦。你听到微不可闻的破空声,目光捕捉到一根冷箭,以及放箭者微微扭曲的憎恶脸庞。
那支箭对着司马懿的后心。他尚还招架着四杆缨枪的合围,无法抽出身来应付
如果没有人拦下这支箭,那他就会
羽箭倏出。破空裂天而来,在你的瞳孔中绝望地逐渐放大,最终映出泠泠锋锐的箭芒。
那他就会
利器锥入胸间。尖锐急促的疼痛与一瞬剧烈的晕眩席卷全身,你怔怔垂首,看到汩汩鲜血自自己的心口流淌而出。
那他就会死。
躯体在思考之前做出了选择。
你在做什么!司马懿荡开枪围,将来者尽数斩下。他疾声喝问,眉目间满是罕有的错愕与焦灼,你疯了?
这就是即将死去的感觉吗?
力气自躯壳内被一点一点抽干,司马懿的声音若有若无地环绕在耳畔,听不大真切。只有愈发浓重的血腥气萦于喉口,恍惚间如沾雪蝶翼般倏忽坠落而下。
司马懿横臂揽过摇摇欲坠的你。泠泠雪松香晕开腥浓血气,在鼻尖泛开微涩的苦。你于恍然无力间抬首,看不清暮色与他落满暮色的脸庞。
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怀抱竟也是温暖的吗?
你为什么他失态地低声诘问,你
为什么?
为这场心甘情愿的飞蛾扑火,为了那个迷途在仇恨与背叛中的司马懿。他本不是魏都深不可测、为虎作伥的魇语军师;他本该少年意气轻三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是世家仗剑慨歌的王孙公子。
而你竟试图从深渊中拯救他。何其可怜。
爱上你我不后悔。愈发钻心的疼痛自胸口激烈晕眩地蔓延至全身,腥浓的血气淹没苍白的意识。你看不清司马懿的面容,唯独真实而残酷地感知到生命的消逝。
但、但是如果有来生咳咳你重重地呛出一口血,意识逐渐消弭于全然空白的脑海。唯有那一丝最后的执念牵系着支离破碎的身躯与灵魂,气若游丝地惨然诉道,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司马懿,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他微微一怔。
再也不要这样心甘情愿、卑微无望地追随着一个人。爱上他,为他而死;来世如若重逢,亦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今生情债已偿,司马懿我们互不相欠。
亦再无瓜葛。
一滴冰凉的水珠滴落在你的脸颊上。你释然地阖眸,天下雨了。那些执着的、爱恋的、虚妄的都化作飞烟滚滚而去,吹卷一顷东风,银山风月漫漫,此去迢迢无期。
芳踪已逝,花魄难寻。寥落在他掌间的朱红,终于谢尽。你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地,胸口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了他素白的外衫。司马懿极少有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他运筹帷幄、善谋堪断,习惯于将一切操控于自己的掌心,对你的死却无力回天。
我不需要你做成这样。一厢情愿又愚蠢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别妄想打动我。司马懿敛眉低讽。他的眉目清冷寡色一如惯常,可去探你脉搏的温冷指节终究还是犹疑地轻颤,如同在确认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实
指下余温不存,空空落落。鲜红的血泅进深赭的泥壤,凝成斑驳的血块。你袖间柔软的纱料拂过掌心,如流水般淌去了。
毁灭的无法弥愈,逝去的无法挽回。司马懿意识到,一次次的放手、一次次的抽身,终于终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明明这正如他所愿,可为什么却似乎陷入了更深重的绝望呢?
他从来都不是不爱你。
司马懿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漫天骤雨坠落,他抱着你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独身跪在萧瑟斜风中,有疾雷自天穹铮铮劈来,于雷鸣轰掣中照彻他晦暗的瞳眸。
那双氤氲黑色的、无情的、了无温度的眼睛,彻底沾染上令人心惧的癫狂。
只要我不允许,你就休想离开我。
如血暮色昏蒙,寒鸦凄厉啼鸣。数以百计的兵刃泛起泠泠寒光,映照麻木茫然的脸颊。合围的军士步步紧逼,身形单薄的魇语军师跪倒在瓢泼大雨中,紧拥着怀中生死不明的女子。铺天盖地、山岳震悚般的兵势汹涌,他孑立于这孤寂人间,再寻不见那一轮掌心月圆。
没事的,他抱着你踉跄起身,低声安慰道,血已经止住了,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回家。但是回家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很快的,不要看把眼睛闭上,听话。
魔道之力源源不断地自司马懿的掌心涌入你逐渐冰冷的身躯,损伤的心脉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微弱的跳动。你无知无觉地躺在他的怀中,若非贯穿胸口的可怖伤口,安详得近乎陷入一场酣眠。
沉默的魇语军师的周身环绕着一触即发的可怖风暴,孑立在死寂的黑中。雨浸湿他黑白交错的额发,却冲刷不去满身刺目的血迹。他的瞳眸浮动着晦暗的阴翳,在惊惧与哀嚎声中慢慢收拢。
凝成一点猩红的杀意。
我很少亲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