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肚子好大,这都要生了吧?”
“可不是,都这么靠下了,我爸生二胎的时候就这样。“
“年纪轻轻就大了肚子啊……”
“你不知道吗?听说是和高中的老师,已经是二胎了。”
“啊,还有这事?”
“就是啊,那边根本不认,听说已经结婚了,第一胎生的那个见都不让见……”
“嚯,真是造孽喔!”
已经不是第一次,耿溪听着路人的闲言碎语,他们或是感叹,或是唏嘘,更有甚者对他推推搡搡,说着难听的话要摸他的肚子。自他显怀开始,便没有刻意隐藏孕态,原以为大学思想开放,不需要他再躲躲藏藏将孕肚束起。但几个月来的欺弄取笑终是让他明白,他当初的选择真是太傻逼。
他像景点一样被人参观,甚至有人拍下他的照片放到网上传播,用难听的谣言编排,盖起高楼讨论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讨论他不检点不自爱的可悲生活。其间种种,耿溪不愿回想,他甚至不敢想自己是如何从歇斯底里,到接受现实,靠着腹中胎儿带给他的点点悸动挺了过来。而这种悸动在此刻又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没有说错。那年他差点在高中校园里产下孩子,当时老师抱着他,他的xue里夹着将出未出的胎头。正值午休时间,怎会没人看到。孩子一生下来,直接惊动了校方。最后是老师的父母出手压住了舆论,同时也带走了孩子——他仅照顾不足半月的孩子。
他不甘于老师的沉默和懦弱,破口大骂他是个懦夫。但懦夫终究是懦夫,以深造为由走得干干脆脆。几年过去,他早已心死,却在去年收到老师深造回国的消息,老师以孩子相逼要与他见面,见面后强迫于他。等他发现自己怀孕,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不是没想过打掉,却还是在犹豫中把孩子留到了现在——除了自我折磨自我感动,他甚至连对方一个简单的问候都没收到,甚至在他起初说要打胎的时候,对方也选择了沉默。
耿溪沉浸在回忆当中,泛白的手指将水盆的塑料边缘捏得咯吱作响。浅蓝色的面盆装着些洗浴用品,搁在身前肚子上,他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北方的学校几乎全是大澡堂子,但好歹有帘子能遮一遮身子,要不他决计不会去洗的。
天气越来越冷,有些许白气从耿溪略显粗重的呼吸中喷洒而出,很快消散不见。他挺直了背,好像那些刺耳的议论已经不能伤他分毫。可实际上他此刻肚腹有如坠了秤砣,闷闷地发痛,几乎要将他扯到地上,他的腰好像不是自己的,脊背僵麻。几年前产子的痛楚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耿溪慢吞吞挪着步子,想到刚刚不知是谁说的“要生了”。
很多同学这个时候都在上课,澡堂没有几个人。但他们的眼光无一不在耿溪身上流连,或多或少,轻飘飘落在耿溪肚子上,如雪花一般,落得多了便是厚厚一层,压得肚腹沉坠,揪着他几乎向前栽倒。
“小心!” 一双坚实的臂膀接住了歪倒的耿溪,似乎不费什么力气便将他架了起来。
“唔嗯……” 耿溪惊魂未定,梦中惊醒般剧烈地喘息。足月的肚子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跟着晃动,腹内胎儿四处踢打,脑袋拱着往下面钻。耿溪定住身形,不知所措地喘息,他不敢去摸肚子,也不敢去扶腰。他的腰好像扭到了,稍动一下就拧着筋,他只能尝试将呼吸放缓拉长,以抵御骤然而起的腹痛、腰痛。
澡堂热腾腾的蒸气为他苍白的脸颊添上红晕,室内温暖,耿溪此刻已经脱到只剩一件薄薄的秋衣,裹在肚子上更显突挺。那人见他脸色不好,一直没有撒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打,见他痛得直打激灵才发觉病灶所在,滚热的掌心帮他揉着腰背,渡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好点了吗?是不是扭到腰了?” 低沉的声音透过水汽传来,耿溪几乎不敢睁开眼。也许是浴室的chao气太足,他的鼻子被熏得发酸。
“唔,没事,现在不痛了。” 在耿溪看来良久的时间,也不过只是几息而已。他缓缓将人推开,并不抬头去看,侧身而过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腹内沉坠如刀绞,老师的孩子也和老师一样,从来都是只顾自己,不在意耿溪半分苦痛。耿溪站在隔间里,双手撑墙,任由蓬头温度偏高的水浇灌在他头上,带着滚烫的热气包裹他的全身,胎儿被热水刺激,动得更是厉害,耿溪不得不岔开双腿,为胎儿腾出空间。
积攒的苦楚在短短几秒的善意中爆发,耿溪小声哽咽着哭了出来。泪水混进洗澡水,滴落便是无痕。他真的好恨,恨老师,恨这个孩子,也恨当初留下孩子的自己。他惯是会逞能,遇到点小恩小惠便要掏给别人一整颗心——可谁稀罕啊。到头来不过是他自己伤春悲秋自怨自艾。
“唔……”肚腹在热水冲击下红意愈发明显,水流于肚尖最高挺的肚脐处滚落,Jing心保养的孕肚紧致圆隆,比第一胎时还要漂亮光滑。耿溪只是低头看着,纤长的睫毛被水冲刷着糊下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知道此刻自己清醒无比。
“同学,你还好吗?” 低低的询问从帘外传来,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