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會這樣做。
日正當中時,院中樹木上的蟬鳴不絕於耳,烈日似乎要越過樹葉縫隙和淺黃色的窗紙、照亮這屋中的每一處陰影。當肉體上因交合而產生的汗水褪去時,我終究還是穿好衣服離開了乳母的房間。我知道自己心中的陰影即便是曝曬在日炎下也不會被照亮。但作為北條家的公主,我仍然要回歸那光明與正確的道路、為明日的祭典做最後的準備。
我回到自己屋前時,雪華早已離開了,侍者們都各忙各的,連乳母也要替我準備明日的吉服。
明日我就要十八歲了,雖然並非是元服那般非同小可的日子,但我也該為自己的成長感到欣喜才對。然而正值午膳結束、又趕上濱降祭和我的生辰祭典,下人各有各的差事,留在城中的近臣也忙於招待提前來賀喜的賓客。外臣內臣、城主大名,連附近村鎮的管領組頭也一一前來上訪,一時間雀喧鳩聚,恐怕客人拜訪的隊伍也已經令兄長焦頭爛額了。這熱鬧非凡的小田原城突然間沒了我的容身之處,無以自遣的我在靈光一現中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去處。
不出我所料,今日的劍道場果然空無一人。不僅如此,這裏還是個僻靜陰涼之處,無聊之時我還能揮揮木刀,真是沒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了。
不過我正這樣想著,外頭就傳來了一個陌生的男聲。我手握木刀走出道場大門來,只見一個年輕男人帶了個年紀大他一些的近侍立在簷廊前,不遠處還站著位我們家的家老。
「阿照大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當然是練劍。」
這位家老是兄長的寵臣,但也是個難得一見的老古板,曾私下跟我兄長講女子習武不合老祖宗規矩這樣的話。我本打算嗆他一句,但最後只是在話音落時提起手中的木刀在風中揮砍了一下。老古板臉色驟變然不敢發作,因為我揮刀時故意用刀尖打到了他的衣角,他衣襟被我打飛起來的瞬間,另一邊站著的年輕男人居然笑了一下。
不知是否是面上難堪,老古板像已完成任務一般向我和那年輕男人告別後便走開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被喊作「直幸大人」,此人是個小柄[ 小柄:指身高較低,對應的是「大柄」。]身段,面容也稚嫩得很,甚至連頭髮都未曾剔,想來應該是剛元服不久的少年。
「您就是北條家的公主殿下嗎?」
想著不能失了禮節的我正盤算如何開口,沒想到對方卻先詢問起來。
「正是我。」
「我是三河一色家的直幸,此次受邀來參加公主殿下的生辰祭典。方才不知您的身份便露出失禮之舉,請公主殿下恕罪。」
他向我行了跪拜大禮,本來我一定會趕緊叫他起身,可在聽他表明身份後我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節,他現在站起來必然會看到我臉上苦艾般的凝重神色。
「是嗎,你就是那個一色家的。」
我將手中的刀插進泥土裏,掩在袖中的負傷之手還撐在刀柄上。待他起身後,我卻鬼使神差地這樣命令道:
「那你姑且也算是個武士,正好我閑來無事,你便來跟我比劍吧。」
如此年輕的他必然是比不過我的,除非他是劍豪後人。而若是有著劍豪這種先祖,一色家也不會是個委身於尾張斯波氏的羸弱氏族。
「是我輸了。」
一色直幸接受了我的邀約,同樣拿著木刀的他擺好架勢,我也將木刀舉在胸前。他先是不費力地用刀背接下了我的第一擊,但腿部卻因此破綻百出,我看准空檔立刻甩出刀背揮砍他的右腿。被擊中的他隨即倒地,而我又用木刀在他左胸口輕戳一刀,以宣誓勝利。
我只用兩擊便將一色直幸擊敗,確信他不是在故意放水後,一臉刻薄的我馬上接了一句挖苦:
「作為武士就這點本領,你要如何保護自己的家族呢?」
話剛出口我便後悔了,只是我無法制止自己對他的惡意。畢竟我根本就不願接受兄長安排的這場聯姻,雖然這與聯姻對象是不是一色直幸並無關聯。沒錯,我從與他的比試中並未感受到絲毫因公報私的快意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把自己的火氣撒到了無辜的一色直幸身上,而接下來我與他的談話也令我更懊悔於自己之前的行徑。
「我根本不是殿下的對手,所以我也知道,殿下應該打心裏不認同這樁婚事吧。」
他並未羞於承認自己劍術不精,卻又話鋒一轉,直接提到了聯姻一事。有此等機會,我不如就單刀直入向他言明心跡,省得之後再為此唇焦舌敝。
「兄長大人的意思與我的意願相悖,我自然會不認同。」
「殿下不願嫁到三河也是情有可原之事。我光是見這小田原城下,就深感北條氏之豪強,城內又不知會是何等氣派非凡的景象。三河只是小國,一色家也並不如北條家這般功高望重。殿下應當知道一年前三河國內各地都發生過叛亂,如今雖已鎮壓,但各勢力還是雲波詭譎,實在算不上太平。」
話語中加進他一聲歎息,而後他又接著說道:
「如殿下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