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不少力呢」,「人家说现在进机关啊,一个字——难」!而表姐之所以「一
门心思往平阳去」,当然是感情所系。男方老家在江西还是河北,但父母在咱省
城做大官,这会儿人在北京上军校,毕业就是军官。「你姨还不太愿意,说男比
女小五岁,这敏敏也是个死心眼,你说你没了爹,你娘拉扯着俩孩儿容易不?」
奶奶有些义愤填膺,但很快话头一转:「不过啊,军官也好,铁饭碗,多神气。」
我想帮忙择菜,结果被小舅妈打发去买清洁球。购物归来,院子里没了人,
以至于二师兄的哼声显得有点矫情。刚要撩起门帘,厨房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也不能说「窃窃」,但声音确实压得很低,一种口水喷洒着淋湿耳朵的感觉,正
是张凤棠:「……能帮忙啊,也未必要帮忙,本来就各过各的呗,说是你来我往,
人家又用不着你,理你干啥。」
「这机关里的事儿,复杂着呢,她一个平海办公室主任胳膊哪能伸那么长?」
「啧啧,人家啊,」声音低得几乎是贴墙爬行:「上面有人,不然找人家干
啥?咱是没文化,那也不是不明事理啊,XXX知道不,嗯——老相好了。」
「啊?」
「陈建军啊,老相好了。」搞不好为什么,这潮湿的低语在八月的阳光下变
得异常响亮。
「别瞎说。」小舅妈笑了一下,锅碗瓢勺叮叮作响。
张凤棠果然不再「瞎说」,一阵流水声,嗓音提高了几分:「这藕够吧?」
「够了够了,」小舅妈笑意未
褪,顿了顿:「听林林他奶奶说,人秀琴好歹
给团里帮了不少忙吧?」
「可不光是帮忙,我看吃吃喝喝哪次也没少了她,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亲姨索性唱了起来:「有些事啊,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真是个唱戏的。」
「真的,你当姐蒙你呀,要说帮忙,郑向东——咱向东哥顶头牛嘞。」
「是不是?那还是咱爸调教有方。」小舅妈笑着,向门口走来,脚步铿锵凛
冽。
老天在上,我并没有任何偷听的意思,只是想找个时机进去而已。然而老天
爷实在不给面子——眨眼间门帘已被撩起。别无选择,我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冲。
于是小舅妈一声尖叫,连退几步:「吓死人,你个死林林,走路都不带声音啊!」
小礼庄这独院还是买了下来,尽管我一再强调存在法律上的隐患。「法律不
法律的,」小舅说:「不接地气!」
他说的对,哪怕面红耳赤,我也无从辩驳。
午饭主要还是小舅的手艺,炒了几个菜,闷了一锅卤面。小舅妈让我喊父亲
吃饭,我说打个电话嘛,她说:「看你能有多懒,几步路都不想走!」
懒就懒吧,我佯装出门,还是拨通了父亲的手机,响了几声后被挂断。我只
好继续拨,很快,再次被挂断。老实说,这实在令人恼火。正是此时,有人喊我
的名字,他说:「别打了,打个屁!」顺风而来,分外响亮。我一抬头就看到了
父亲。他站在马路对面,白背心向上卷起,硕大的肚皮在阳光下像一面神秘的鼓。
「你妈还没过来?」他敲敲鼓,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
关于蒋婶的身材,奶奶曾说这媳妇儿脸吃得跟红白花儿一样,整个人白胖胖
的,「啥也别说,都是两套房烧的」。对此父亲表示,这有啥好,老母猪一样,
凤兰那样才叫好身材,不胖不瘦,除了屁股大点。说这话时,父亲坐在我对面,
强忍着,我才没一口水喷他脸上。
至于箔子,我当然还是给老赵家送了去。虽然回来后,奶奶怪我办事拖拉,
送个东西都快一个钟头。玄关并没有那双常被母亲埋怨臭气熏人的皮凉鞋,但我
还是小心翼翼地问父亲回来没。
「啥回来?」奶奶没好气:「吃罢晌午饭你爹才上鱼塘,回来干啥?」
我禁不住瘫到沙发上,长吐了口气。
「咋了?」越过老花镜,奶奶扭脸瞅了我一眼。
「太热。」深吸一口气后,我告诉她。
那天父亲下去后,我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白灰已在背上留下
黏糊糊的一层。当时我想的是,能有根烟抽该多好。楼道里不时咚咚作响,那些
脚步声五花八门,却都又如此急促而喧嚣。往老赵家门口瞄了几眼,我终究还是
一口气爬上了顶楼。那里有风,但炙热。阳光生生罩下来,暴戾而齐整。门檐下
躺了只蝙蝠,融化了一般,死死黏在地上。我用脚使劲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