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质地在地上打滚翻转,比任何时候都浓烈的火焰从她身上熊熊燃起。
眼看着清姬、咒符与幻象里的男人燃烧起来,神道爱之介发出了狂笑:您没有预想过这一幕吧,那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可不会循规蹈矩地做事啊!
不,她不是正按您委托的要求,好好地清理着庭院里的杂物么?
笑声戛然而止。凄惨的尖叫声并非出自前任家主之口,而是来自于绿色火焰中不断缩小,直至崩塌成细小粉末的黑色诅咒物。
虎次郎,向左退后四步!邪异的火焰在庭院中无规律地游散,在即将舔食到恶鬼之前,樱屋敷薰高喝一声。
马上就要赢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南城虎次郎一边抱怨,一边按要求照做。即使处于下风,武士没有丝毫退意,一获解脱便步步紧逼上来。
接着,虎次郎!樱屋敷薰解下腰上的唐刀,用力朝恶鬼抛了过去,清理污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武士就靠你了!
包在本大爷身上!
笔直的刀鞘翁然作响,闻到天敌的气息一般,武士罕见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不可以,我不允许!蛰伏多年,咬着牙坚持下来,我只为理想中的那一刻而活啊!
樱屋敷薰,南城虎次郎,以你们的姓名为咒,住手!停下!
谁都不能玷污我的武道!从小时候起,我就深爱的武道啊!那边的我,杀了这两个人!
姓名的咒力没有对两人起到任何效果,南城虎次郎刀未出鞘,就已给武士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为什么?姓名的咒语对你们为什么不起效啊!败犬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大概,是因为我们早已被对方束缚起来了吧。这是两个人的双向咒语,与他人无关。恶鬼毫不在意地随声回答,他温和地看向青年阴阳师所在的方向,哪怕对方正埋首维持书道为阵的阴阳术式中,无暇他顾。
随着最后一块黑色咒物的湮灭,清姬点起的火焰,与清姬本人一道,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此处再也没有清姬,那么接下来,神道爱之介的父亲,请按约定说出那些话吧。阴阳师用笔点亮收尾的符咒,一个男人狼狈地半跪在庭院外的樱花树下,嘶哑地咳嗽着。誓言逼迫下,男人强忍住喉咙的不适,拼命叫喊出声:
爱之介,原谅我!我不该烧毁你的木刀,更不该阻挠你追求武道!
原谅我,原谅我啊!我错了!
请原谅我的过错!
匍匐在地,男人一遍遍嘶声大喊。
与此同时,虎次郎双手举起刀鞘用力劈在武士斑驳的木刀上。
淡青色的月光从鞘与刀锋交接处亮起,武士与刀的身影裂成漆黑的碎块。吾之武道啊含糊不清的声音反复哀叹着,直到被月之光芒吞没。
光芒的尽头,出现了一位有着与神道爱之介极其相似面庞的孩童,穿着水干装束,开心地抱着一柄崭新的木刀。
谢谢你们。孩童稚嫩的声音仿佛从天边响起。
他走到颓然倒地的神道爱之介身边,伸出手抚摸对方的额头:不要再怨恨了,长大的我。
让我们重新开心地追求武道吧。小小的木刀消融在神道爱之介宽大的掌心,孩子稚气十足的笑脸在月色中越来越淡。
庭院重新披上流水般波荡的淡青色外衣,过于茂密的花草随风微微摇摆着,樱花洒落地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樱屋敷薰的话语打破了寂静:我不会劝说您放下仇恨,神道桑。
但是爱与恨原本就没有边界。恨为咒,爱亦为咒。想必清姬也是被同类的气息吸引而来的吧。
您盘桓心头多年的恨意扭曲成了具现化的存在,它原本应当和清姬一样,能将活物焚烧至虚无。可正因为您心中还存有爱,这不完全的燃烧便成了半吊子。
您的心,是否也正在爱与恨之间徘徊,不完全燃烧着呢?
不论您想法如何,委托已经完成,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你们不来彻底消灭作为鬼怪的那一个我吗没有理会昏死过去的前任家主,勉强直起上身,神道爱之介吐着沙哑的气音问道。
青年阴阳师展开折扇,挡住嘴角不经意流出的狡猾笑容。身旁的恶鬼伸手揽住肩头,替代对方说出了心中所想
这么麻烦的事情,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毕竟,我们只接下了退治武士和清扫的委托嘛。
席地坐在屋外的回廊,两盏清酒被端正地摆在二人面前,酒杯中映出的熟悉景色给人以安心感。
爱,还真是无比可怖啊。樱屋敷薰端起了酒,浅浅浸湿绯红的嘴唇,但是,似乎也并非是全然负面的东西。
究竟是好是坏呢,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那种事怎样都好。南城虎次郎伸出舌尖,吮舔着对方嘴唇上甘甜的酒液,我们之间,有着更为牢固的联系。
没错,鬼是与人截然不同的存在,不知爱,也不知恨。陪伴就是陪伴,不需要任何特别的理由,仅仅只是在遵守契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