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被消耗的午后时光的代价,阴阳师拖着疲惫的躯体,被迫接受男性式神美其名曰帮忙的下流服侍。匆匆清洁完身体,强行压下再度被挑逗起的情欲,登上了大门外等待已久的牛车。早已将出行一应事务准备妥当的卡拉又一次化为刀剑之身,静静悬挂在阴阳师的腰侧。
赶在酉时之前,换上了崭新狩猎服的樱屋敷薰与作侍从打扮的南城虎次郎来到了委托人的宅邸神道家。
冒昧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请求还请您见谅。略过风花雪月的寒暄,神道爱之介开门见山地点明了主题,邪祟在宅内降下了无妄之灾,家父因此受到惊吓卧床不起。阴阳寮翻遍了古籍却没有任何进展,实在是万不得已才会叨扰您,还请您退治邪祟,清理污秽。他直视着一般人不敢多看第二眼的金色瞳孔,目光毫不退缩,眼神似有急切。
作为与两位宠妃血脉相连的兄长,神道家现任家主自然地位稳固。然而美中不足的,这样庞大的家族自这一辈起迄今只诞下了一位健康的男婴。作为未来唯一的希望,神道爱之介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抵达的一刹那,行李整齐地自发在门外排成一列,牲畜、车厢,赶车与随行的下仆皆化为小小的纸片。被突如其来的风悄无声息地吹起,这些纸屑燃起深蓝的火焰,转瞬变为更细微的荧光消失在视野之中。原本倨傲的守门人露出惊骇的神色,低头倒退着进入主宅,向主家汇报贵客的到来。
古宅经由各种高雅饰品的装点,在佣人勤劳的打理下,深入骨髓的腐朽被深深埋起。它睁着毫无神采的双眼静静凝视交谈的人类。
目击了全过程,再多的金钱也无法吸引的下人们去挪动这些漆黑的具现化诅咒,重赏之下唯有一名急于表现的分家族人站出。明明看起来是蛇一样滑腻的触感,甫一触手竟牢牢地粘在皮肉之上,以活物为载体移动到更远的地方。最终那名族人哀嚎着砍下了半截手臂,黑色的残渣心满意足地分食到手的血肉,直到砍断的肢体被完完全全同化。
得到吩咐的下人毫不客气地用利刃驱赶这位寒酸的不速之客,却在斩开皮肤前率先听到了钝器搅动的声音。那把毫无威慑力、仅适合被幼童把玩的木刀不知何时割开了他们的腹腔,内脏顺着切口被翻搅成奇形怪状的碎块,很快滑落到地上,堆积成一座座小小的肉山。一击得手,怪物收回刀,对着虚空继续劈砍的动作。
眼下,这位被寄予厚望的继任者正在书房亲自接待大名鼎鼎的阴阳师。身着直衣姿的青年与樱屋敷薰年龄相仿,与时下盛行的病弱美不同,他的体格如武人一般高大强健虽然表面无人敢谈及,贵族们时常在私下诟病的这不体面的筋肉,戏称其为下等人劳作的产物。长年训练使他的礼仪无可挑剔,文雅的谈吐冲淡了由身形带来的压迫,可威严浑厚的语调又时刻昭示着他身为下一任家主的魄力与务实。相较之下,给人以神经纤细初印象的美青年樱屋敷薰似乎与此处推崇风雅的格调更为契合。
话音未落,南城虎次郎低头掩去嘴角边流露出讥诮的笑容,樱屋敷薰展开袖中的蝙蝠扇挡住了下半张脸。
样的薄红,一如既往说出了相同的语句。
可恨的年长者,轻视武道,该死。古怪的语调绝非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
令不可一世的神道家焦头烂额的,乃是一个月前突然降临的无名鬼怪。作落魄武士打扮,子时突然显现,直至天明前一刻,沉默地在偌大的庭院内挥舞一把色彩斑驳的黑色木刀。仅这幅庶民做派已不能被追求典雅的大家族所容忍,更何况还是最令他们厌恶的武家行事。
汝之身心皆归属于吾,已不再需要献上爱那种脆弱的东西了。安抚地轻吻对方潮湿的发丝,来自大江山的恶鬼将与其身份全然不符的温情神色隐藏在阴影之中。
更为可怖的是,这些成型的怪物无法像寻常尸体一样被焚烧消除。烈火的炙烤令它们滴下黑灰色的油状物,雨水的冲刷使得这些污染蔓延扩散,恍若一朵朵黑色的火焰不知疲倦地灼烧一切能碰触的活物。
墙壁上,曾受鲜卑皇室一族供奉的唐刀闪烁着幽光。
这肉山似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将被砍之人的躯体与自身融化为一体。直袭脑门的并非疼痛,而是强烈的灼烧感。精神似乎也遭到了腐蚀,委顿在地的下仆们苟延残喘几日,在嘶声力竭的叫骂里迎来生命的终焉,连同血肉一起化作黑色朽木一样的存在。竭力辨认的话,那尚能被称之为脸的部分仍留有露骨的怨恨。
传言中,这是自飞鸟时代流传至今的古老世家。翻阅大化改新后的幸存古籍,也确能寻出一些语焉不详的记载。这份独属老牌政治集团的荣光延续数百年,以毫不逊于宫室的华美寝殿造彰显着当今皇室的宠爱。其专宠甚至肆无忌惮到平民们也耳熟能详,即使他们一生都无缘得见如此巧夺天工的建筑物,天皇挂念心头的智子小姐与香子小姐俱出身神道家,中宫也不得不称病避其锋芒这样的事实,早已广为人知。连政敌都只能咬着牙承认,皇家下一任继承人的母亲,只会从风头正盛的两位女御二择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