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男人低沈嗓音在花丛後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他的脚步有力地踩过草地。灯笼给晚风吹得在花篷上乱晃,在男人刀雕斧刻般的脸上投下Yin影。
我一眼认出他是谁:光滑黑亮的绑带大皮鞋,裤管笔挺,长腿包裹在深灰蓝色西装长裤里;服帖合身的白色衬衫也能看出胸前肌rou丘壑;蓝银斜条纹领带刚好垂到银亮的皮带扣上方;深灰蓝双排扣西装外套乾净利落得一丝不苟。
他鹰般锐利的眼瞥过来,从那部笔直的鼻子上方向少年投去严厉的目光,双唇抿得紧看起来很严肃,原来的那撇短胡子连同脸颊的都被新刮过,留下短短一层胡茬,看起来毛绒绒很好摸。
「爸爸。」年轻人讪讪站起身来。
男人已经解开西装扣子,正叉着腰,灯笼的光在他脸上扫过橙灰色的光线。
「好孩子。」他蹲下身来,用力握着我的肩膀,他太魁梧,为了与我平视乾脆改成单膝半跪。「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去看不出声的少年。
「小野你自己说,这是怎麽回事?」
我低着头不去看他们,他似乎并没有认出我。睫毛扇动在下眼眶,我盯着他被皮鞋包裹的大脚掌在草地上蜷缩,同时注意到裤管下他的袜子是深灰色。我咕溜溜转着眼睛,慢慢把目光移到他裤裆,领带正因为他的动作垂到那里。
「叔叔,我没事。这个给叔叔戴上。」我往前一扑,刚好握住他西装裤裆,薄薄布料下饱满充实的一大包。他吃了一惊要站起来,我捞起那条领带,把金属夹穿过衬衣别上去。
他已经自己调整好领带夹,又略微紧一紧领带结,重新弯下腰抱我入怀。「好孩子,好孩子。」
阿爸急匆匆地走过来,「汤院长,这孩子不懂事,没冒犯到你吧?」
「这孩子还不懂事?」被称作汤院长的男人一个转身,躲过阿爸要接我过去的动作,他安抚地拍拍我的背,颠颠自己大腿。阿爸看他抱人熟练的样子也放下心,叫了阿青哥过去问。
「我们在闹着玩。」少年大大方方走过来开腔,又碰一碰我的脸颊,「花猫小弟弟,小汤哥只是逗你一下。」
汤院长清清嗓子,大手梳理着我的後脑勺,硬而凉的金属块,应该是戒指。
「这孩子可真惹人喜欢,不知道他妈妈该是什麽出色的人物。」
阿爸对着人群里挥一挥手,转过来谦虚着:「我们也实在不算什麽人物罢嘞。」
「怎麽,一时半会我不在,你们大老爷们看孩子又有事故?」阿娘笑着拨开白纱走进来,视线落在汤院长脸上,昏暗中光线也能看到红了脸。
「这是汤院长。」阿爸挡在他们之间,把阿娘稍微挡住。
「你好。」男人单手托起我,腾出右手握住阿娘的手,又很快拉起亲吻了一下。
「离婚戒指。」他看阿娘好奇地打量他,自己先开口了。
气氛有点沈静,小汤哥转过头去和阿青哥说起什麽,把他弄得讪笑着坐立难安。
我坐在男人臂弯里,随手掏出他马甲口袋的金链表玩,汤院长也察觉到我的动作,居高临下地俏皮眨一眨眼睛。
他放下我去和新来的客人搭话时,我手里已经多了那只怀表:被他硬塞过来的。
「你给叔叔领带夹,叔叔给你表,很公平吧?」他拍拍我的头,站起身调整一番领带和袖口走开。
阿娘端杯石榴红的饮料,掐着那杯上的小纸伞,汤院长魁梧的背影正在她视线远处。
「汤院长人很不错的。」阿爸找补着,「又没架子又肯帮忙,在大院里我们有点头疼脑热都去找他看。」
「阿爸,汤叔叔是医生吗?跟寨子里卫生所的一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汤院长可厉害着呢,只不过如今他轻易不看病了。」
阿爸一口气把酒喝光,安抚性地拍一拍阿娘肩,正要说点什麽,却见汤院长在那边招手,他只好过去了。
「你爸爸还挺年轻,什麽时候有的你啊?」
小汤哥挤眉弄眼推推阿青哥肩。
「啊?他是我叔。」
「嗐,吃虾麽?刚剥好的。」
草地那边大人们聚在一起,围着汤院长祝酒,风刮来阵阵笑声,银餐具打在玻璃上清脆叮叮。花丛给屋里透出来的橙红灯晕包裹着,一朵朵小茉莉散发香气。
阿娘靠在阿爸怀里,不知什麽时候裹上一条开司米披肩,缠在手臂上拖到腰,她举杯格外小心翼翼。
音乐声忽然奏响,原来草地中心有一列货真价实的乐队,那钢琴表面映着灯笼摇曳而油光鋥亮,乐师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滑过,更多我都叫不出名的乐器也一并响起,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动起慵懒步伐。
阿娘把披肩交给仆人,就着草地边昏暗的光线弯腰解开两个盘扣,行走间露出一截藕腿,包在纱织衬裙里往上延伸。
一个男客醉醺醺地请阿娘和他跳一曲,被阿娘微笑着躲闪拒绝。她转身太急,跨出步子差点要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