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笋炖鸡来啦,小心小心。
阿娘用布端着白瓷碗双耳送到桌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盘子,往里面撒一把葱花。
明黄灯光下,一桌菜色冒着香气:山笋炖鸡、炒青菜、野山菌子rou片并西红柿蛋花汤。我不喜欢西红柿,总觉得有种怪异的味道,这会子只用山笋炖鸡的汤汁胡乱拌饭,滴溜溜转着碗,握着勺子把吃起来。
我眼馋玻璃皿里的紫苏桃姜拌青木瓜,那紫苏还是我在院里花丛扯下来的呢。但阿娘说了,得吃过饭了才能开动。
这小土鳖儿,吃起饭总乱混一气。
阿娘看着我双手并用,把完整的一只鸡腿拆成鸡丝,胡乱混进米饭里拌匀,她微笑着抱怨道。
这没什麽,不用喂愿意自己动手是好的。谢天谢地。
阿爸已经吃好了,他伸手摸一摸我的头,转身从井水里端了湃过的青梅米酒,再坐下,从桌边拿起三只白瓷小杯。
他眯着眼睛,坏笑着把三杯甄满了,阿娘阿青都接过去举在面前敬他。
来,黄历说今儿是好日,咱们乾一杯。
清脆一声碰撞声,阿爸也向我举起,我拿上清水茶杯和他碰了。
好。大家都喝一杯。他一口闷下去,喉结咕咚滚动一下,发出满足的嘶啦声。
阿爸,好喝吗?
我眼巴巴地望过去:阿娘仰头一口气喝了,发髻响起阵钗环微弱的叮叮碰撞之声。阿青哥也一口气喝掉,把空掉的小杯子翻过来扣手里玩着。
阿娘脸上飞起红霞,她眨着迷离的桃花眼,轻轻拿帕子擦一擦嘴角,笑声比平常高一点。
好了我只喝一杯,再喝就不行了。你们爷儿俩自便。
她袅袅婷婷地摇摆着走开了。
阿青,咱爷两个喝一杯。
阿爸面不改色,站起来端起酒瓶,给杯子满上。
阿爸,我也要尝尝。
他挑起眉毛,笑得跟打雷似的。
毛毛别闹,小孩子家家的喝什麽酒,没得喝出好歹来。
阿娘举着两个盘子回来放桌上,没好气地白我一眼,阿爸拿筷子夹起一嘴花生小鱼乾。
我就尝尝嘛。
他拿大拇指在杯子里略蘸蘸,阿娘正迟疑着,阿爸却对她使个眼色,她见状也只是发笑,没有再阻止。
虽说烈点,只舔一舔应该没事,说起来酒酿红枣赤豆汤毛毛最爱喝。
我雀跃着扑上去,吮住阿爸的大拇指,说不出来的辣味从指头的皮肤随着舌头一路蔓延。
我哇地怪叫起来,吐出一嘴口水,眼角已经飙出眼泪,慌不择路扑向阿青哥。
啊好辣好辣啊。
阿青哥忍着笑,抱我上他的膝头,拿起茶水喂我喝大半盏。
阿娘也是笑得在椅子上东倒西歪。
这可治住了。她退後让椅子稍微斜倾,一把松开发髻,把发簪握在手里。
拿那紫苏桃姜给他吃几口,解酒辣的。
阿爸扬起头窃笑不已。
我有些不满了,气鼓鼓站上椅子发表宣言。
原来你们喝得那麽香,都是骗人的。
傻毛毛,这可没人骗你。想要品出酒的好处在哪且得再等等,起码要长到你阿青哥这般大,鸡上出毛了,再说不迟嘛。
阿娘轻轻咳一声,停下收拾杯盘的动作。
在毛毛面前说这个,也不怕臊着阿青。
阿青怎会臊着,他都这麽大个人了,是不是阿青?再过两年都要找姑娘家caobi哩。
毛毛他爸。阿娘啐一口,阻止阿爸继续大舌头下去。
阿青哥被这一番话给弄得红透脸,阿爸却笑嘻嘻地举起瓶子对着他致意。
今晚陪叔好好喝几口。不喝完不准睡觉。
毛毛,咱们怎麽说的。要吃完饭才能看故事书。
不愧是阿娘,喝了酒也眼尖地捕捉到我的逃席行为。我重新坐上椅子,悬空着双腿把半碗饭乖乖吃完,她这才满意打发我走。
自己去看故事书吧,阿娘收拾好了就来讲故事。不准去找大黄玩,人家也要睡觉的。
毛毛?毛毛?起来洗完澡再睡。
我憋着笑,肋骨都要生疼。埋头在写字台冰凉的玻璃上继续装睡,不知阿爸看出来没有。
余光看到他站在我背後,我们沈默对峙一会,阿爸捞起我就过到肩上,蒲扇大手挠遍我胳肢窝。
哈哈哈,好痒。
我破功了,笑得扭股糖一样四处乱躲却无处可逃。
好啦,跟阿爸一起泡澡,你阿青哥也要来呢。
他起身,牵着我的手在空中拉开。我坐在他脖子上,勾着阿爸脖颈,眯起眼睛打哈欠。
困了是吧?
阿娘去哪啦?
小没良心的,阿爸带你去洗澡,怎麽只挂住你阿娘呢?
阿爸也没有天天帮我洗澡啊。
我小声嘟嚷着反驳,嘟起嘴来专心把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