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那壶茶水已放凉,茶香四溢的水汽袅袅升起弥漫着屋子,盖住那淡淡的栗子花气味。
梳妆台上一片狼籍,阿娘的首饰发簪散得到处都是。春凳上湿漉漉的。几只锡箔纸包装的气球随意掉在周围。
揉着眼睛,走下床穿了鞋,倒了茶来喝。窗户大开着,窗下的花丛里闪过一只绯红的蜻蜓。
我惊呼出来,小卧房里阿爸和阿娘的嬉笑顿时截住,阿娘散着头发,松松挽着半褪的纱裙出现在门口,阿爸跟在後面,一只手还在捏着阿娘屁股。
马蜂进屋子了不是?阿娘飞速打量着天花板。
蜻蜓红蜻蜓。我喜得眼睛都快笑没了。就跟阿娘那副玛瑙耳环一样红,可好看咧。
阿娘捂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不是马蜂就好。她嗔怪着瞪了阿爸一眼。要是马蜂叮人可怎麽好。
阿娘裙子穿反了。我随手指出。
阿爸撑不住噗嗤笑出来。他猛地蹲下身躯,把阿娘打横抱起,阿娘娇笑着爬他怀里,锤打他结实如石墙的胸膛,乱蹬着双腿,和裸露的甘蔗芯一般白嫩,推推搡搡,把拖鞋也踢掉了。
砰一声。卧房门关上。
这里有点乱,我们打扫一下,这麽热的天儿咱们晚点开饭。
阿爸在里头扬声道。隔着门显得声音有些发闷。
你们太无赖了,今天摘不到桃儿都赖你们。
我对着紧闭的房门扮个鬼脸,一股烟似地跑进东厢小卧房,跳上竹床蹦起来,跳得竹床嘎嘎吱吱。跳到高处时,余光看到墙角和竹床的夹角,有一点金属色的东西在暗处闪光。
光凭手是够不着的,我从窗台上抄起根乾竹杖,趴在地上,对着旮旯角使劲扒拉好一阵,才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扫荡出来,扒拉到面前端详。
是锡箔塑料纸包装的大气球,四四方方的,有无数个闪闪发光的褶皱。只是和阿娘床头放的不一样,上面画着一只大象,鼻子很长,一双眼睛用黑线代替,在包装上直勾勾盯着人。
我那点被阿爸无视的不快马上不见了,满意把这新得的宝贝塞到口袋,啦啦啦唱起歌,拔腿又跑向西厢房。
阿青哥你看,哎?阿青哥。
屋子里也是窗户大开,阿青哥坐在窗台上,他换了件群青色短衫,盘扣一直扣到顶。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齐落到後院里的葡萄架,绿色的藤蔓交错在半空,给青石砖地面上投得一大片摇曳的光斑,心想难道阿青哥跟我一样在馋葡萄吃?
葡萄还有些时日才会熟呢,阿爸说的。我决定好心提醒他。扬声拿竹竿敲床柱。
阿青哥回过头来,弯下腰,高高把我举起摆上窗台。
你阿娘阿爸他们起来没有?
我老实摇摇头。
阿爸说天气这麽热晚点开饭。我看呐,今天又摘不成桃儿也抓不了红蜻蜓咧。
别急,你阿爸早上说,等太阳快落山,咱们去小水洞洗野澡。我想着,路上要过你允叔那片桃林的。
我几乎兴奋得要跳起来。竹竿也不要了,随手撂开到地上。
允叔的桃林?那摘多少他都不会生气,不过好一阵不见他了。
阿青哥漫不经心问道。他以前常来吗?
是啊,天天都来呢。他可好玩了,蚂蚱蜻蜓都能捉到。为什麽最近不来了呢?
阿青哥眯起眼睛,这表情看起来很狡猾,他欲言又止,还是笑开了嘴,对我张开手臂。
我们去摘桃吧。别跟你阿娘说就是了。
我抄起一顶草帽,阿青哥拿着铁皮水壶灌满茶水,牵着我小心阖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