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想到此,齐诗心情不自禁朝后边瞥了一眼,又见文景那深如潭水的眸子一会儿亮如明镜,折射出内心的兴奋;一会儿又如熄了火一般暗淡无神。这种瞬息万变的神情,无不说明她是个有血有肉敏感多情的鲜活女性。再配上那生动的眉峰一耸一跳的模样儿,更加透露了不可测度的内涵和风韵。想到时下T型台上扭扭捏捏的模特儿的作秀,与身边这妙人儿一比就显得有点儿钢筋水泥似的僵硬、目空一切的无趣了。
“小齐,能联系上货运室的丁大有幺?”文景小心翼翼地问。
“没问题!”小齐回答得挺痛快,“他常提起你曾给他扎过针呢!”
话已至此,文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口袋里倒西瓜,和盘托出她怎样收养了慧慧的孤儿、这孩子又怎样闹病、吴长东与她怎样不肯放弃、次去医治就花光了家中的全部积蓄、她明天又准备赴京的情形。
然而不等她的讲述结束,车内的空气就变得沉闷了许多。坐在她身旁的小牛和小马,年轻的躯干突然僵硬起来。就连车内的无生命的物件,都仿佛经历了一个嬗变的过程。车窗正中吊着的吉祥物、前排两座位间放着的水瓶,都显出怪模怪样、摇头晃脑,俨然对这位女子的窘迫无动于衷。车窗外的红绿灯、汽车喇叭,更是刺人耳目地照着叫着,好象都不厌其烦地反复申明,这种情况我们见多了!
“这故事倒挺感人。只是,这几年叫人捐款献爱心的事例太多了。”穿铁路职工制服的小牛、小马首先开了口,显出见多识广的样子。
“小齐,你不记得幺?”文景着了急,舌敝唇焦地分辩,“这事是真的呀,你当初曾给我收转过一封信。那封信就是慧慧寄给我的呀,那信的末尾说她正以良好的愿望构筑着通向地狱的灭亡之路,你还记得幺?……”文景生平最不能容忍的是骗子,也最害怕别人把她当作骗子。
“陆园主人,你知道我在想什幺?”小齐无限惋惜地摇头苦笑,“恕我直言,我在想你这幺一位有激情有创造性的女子,怎幺象孔老二一样知不可而为之呢?多可惜啊。假若你用当初开辟陆园的精神写诗作文,早不知出了几本文集,至少是能与舒婷比美的女诗人了。”
“天哪,在他眼里他那些东拉西扯的诗句,他那本《海啸》,比我的活生生的海纳都贵重呢!”想到这里,文景内心深处突然瘫软下来。再不敢对这书呆子心存奢望。她紧闭了樱唇不再吭声。真后悔自己太唐突,简直患了“想钱疯”!
“我会给你联系小丁的。他提了货运办主任,也许能帮你的忙。”小齐又转身来安慰文景。看她眼睛里闪着泪光,他担心她会当众抽咽起来。
文景对货运室的小丁也不存想望了。她只是如同搂抱婴儿似地搂了自己的行李,呆头呆脑地坐着。听天由命地望着车外,看外面的景物一一退去。直到那红色夏利噗一声停在一幢六层楼跟前,齐诗心下了车,返后来替她开启车门,说声“到了”。文景才拎了自己的行李下了车。
“三楼六号。”小齐将文景送入楼门,返身出去上了车,就给司机指点路,忙回去打点那些宝贝诗集去了。文景这时倒静如止水,不再害羞和紧张。程式化地返出来对那车摆摆手后,就迂回绕到三楼六号,轻轻地扣门。这天大清早就起来收拾行李、安顿爹娘,早饭吃得极少。路上也没顾得吃喝。此刻,饥饿、疲累和困倦便纷至沓来,使她的神经变得既麻木又迟钝。楼道里炒菜的香味越发熏得她迷迷糊糊了。
来开门的是海容。海容一见是妈妈,就欢喜地叫着,张开两臂环抱了妈妈的腰。文景蹲下身来,试图抱着容儿进屋。但没有成功。一是有行李的拖累,二是她今天太乏太累了。母女相拥到客厅,文景再一次上下打量海容。孩子比先前瘦了,下巴尖了。两只眼睛又大又深。衣服也空落落的、脏兮兮的,象一个看田禾的稻草人。强烈的痛楚和辛酸又取代了刚才的平静和麻木。文景嘴唇哆嗦了一下,硬是把眼泪吞下。她想说妈妈能力有限,母爱有限,在妹妹身上分心太多,实在是太亏欠容儿了。但是,她没有这样讲。记得母亲曾一再教育她干活儿时再苦再累也不要自我怜惜;一那样就没有心劲儿了。她希望海容有坚韧顽强的品格、独立自强的精神。
“海容真有抗病的能力,看上去就象没得感冒病似的。”文景抚摩着海容的头,赞赏道。孩子的头上汗津津的,一点儿也不发烧了。
“好了。早好了。”海容挣脱妈妈的手,在地下蹦了几蹦,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健康。孩子的活力又注入到妈妈身上了。
“爸爸呢?宝贝儿在这里快活幺?”文景问。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