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出来。
吴耀先坐在床边,待女儿睡熟才起身出门。
“夏副官,今夜动身,你亲自送奕君去镇江。”吴耀先将一封对折的信封从军裤口袋取出来,递给副官。
“是。”副官行军礼后垂下手,转念又迟疑,“大帅,若是少帅不配合怎么办?”
“她腿伤未愈,醒着也是难捱,去药房领些助眠止痛的药,给她服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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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秋雨蒙蒙,雨打芭蕉,愁字缭绕心头。奕涵独身在书房习字,房门冷不丁被拍响,
“大小姐!前方有消息了!”管家在外叫门,奕涵笔锋一颤草草收笔放下,小跑去开门。
“如何?”奕涵心揪紧,接过了管家手里的当日报纸,匆忙拂去水渍,掠眼过头版报头,眼前一黑,跌靠在门框。
只见报头题目赫然写着:【渝关损兵过半,日机频袭北平】
奕涵撑额缓了缓,将报纸抢过,煞白着脸冷声道:“此事莫要声张!不许教第三个人知晓,特别是祖母或含烟!”
“大小姐放心,老仆省得。”阿伯实在不忍,宽慰奕涵几句,退离书房回前院。
奕涵匆忙坐回书桌后,摊开当日报纸,颤手抚平褶皱,强忍着心焦煎熬,将头条新闻通读一遍,又唯恐疏漏,认认真真精读完全。
通篇字数百余字,间断概括战士惨烈守军顽强日寇奸诈云云,没有半个“吴”字。
父亲与奕君杳无音信。奕涵又实在难忍心痛,她预感到九二七渝关血战,与她的亲与爱有关。
“奕涵!”奕涵且失神,书房门被外力推开。冷风窜进来,逼她一颤栗。来人衬衫长裤长筒靴,一身黑色英气逼人。奕涵抬眼,泪意朦胧瞧不真切。
她从音色分辨是杜含烟,咬唇垂眸,佯装镇定。
杜含烟心急如焚,扑来桌前,将报纸拍在桌上,翻转给她,“你看,二十七日,渝关夜战,我方损失是敌人三倍之多。”
奕涵凝眉不语,湿润眼底倒映悲切。
“你知道了?”杜含烟神色巨变,她骤然失神,塌下腰身,撑在桌角,“还有其他消息么?她们、她们如何了?”
奕涵摇头,泪迹蜿蜒沾湿双颊。
“也好。”杜含烟转身,撑靠在桌角,背身仰头,哽咽道:“你说得对,没有消息总好过噩耗临头……”
“我去问问阿伯,能否托川军方面传电报联系冀军。”奕涵说着要起身。杜含烟拦住她,“还是不要了,这般声张,我们行踪岂非大白人前?”
“那要如何是好?写信也无回音,电报又发不得……”
杜含烟倾身,拥住奕涵宽慰道:“渝关防线尚在,或许战况不实,并非你我想象那般惨烈……父亲、危舟她们,还有吴大帅奕君,都有警卫贴身保护,定然不会有事。”
奕涵无力点头,与她彼此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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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奕君两日后再醒来,置身古香古色的房间。
她对帐顶苏绣图样怔愣片刻,从拔步床上撑身坐起,
嗓子干痒,吴奕君喑哑发声,猜想是否回到了奕涵身边,不禁急切想要出门见证,“奕涵,奕涵!”
她踉跄下地,右腿杵地即针扎般痛,吴奕君痛呼,倾倒在牡丹方毯上,屈膝又要站立。
“表小姐,您这是!”门被推开,冲进来一二八年华穿比甲背心的俏丽小丫鬟,
“这是在哪?奕涵、祖母她们在么?”
“您现在周宅,”小丫鬟摇头,极为吃力扶她回床边坐,“是一位军官大人送您来的,托付老爷看顾您,旁的奴婢一概不知。”
奕君低眉失落,对这雅致房间乃至其背后庄园的主人,无甚期待。
小丫鬟暂且退下,忙差人告知家主。周老爷匆忙赶来,现身这一间客房。
“君儿。”
吴奕君愣着,抬眼,茫然注视近前的戴圆框眼镜着玄色长衫的男子。男子一身儒雅气,靠近些,墨香散入鼻息。
吴奕君不自觉心生亲近。仰着脸问,“敢问恩公贵姓?”
周老爷将手轻落瘦削后辈肩头,轻叹,“君儿,我是你舅父周详。”
“您是母亲的胞弟,是小舅父?”
“不错。”周老爷点头,“你父亲修书给我,派副官送你来此安心养伤。”
听闻这话,奕君难以平和,挣扎又要站起,“我要回渝关!生死都与手足兄弟在一起!”
周详将人按捺下来,安抚她道:“不养好身子你如何打仗,自保都难。孩子,切莫意气用事。为你父亲想想,为你祖母、为奕涵及孩儿们想想。”
吴奕君瞳孔骤缩,惶然抬眼,“您知晓了?”
“你父亲信中有提到。他说若要安抚住你,必要安抚你静心下来,想想家中四代人。她们在等你好起来,等你凯旋归去。”
吴奕君抬眼,泪湿眼眶,定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