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浑头浑脑闹她娘。老夫人为小曾孙配齐了保姆乳母丫鬟保镖,奈何小家伙只认亲娘,小人儿对老夫人的亲昵勉强给几分面子,旁人近身则哭闹不已,挥舞小手又抓又挠的。
吴奕涵没法子,只得自己寸步不离哄着宝贝疙瘩,退一步讲,旁人哄娃,大小姐总也不放心完全。
她自食其力照顾孩子,喂奶哄睡换尿片乃至缝制小衣……
小家伙越长越白胖喜人,独身女子则日益清减。
当日实在特殊,北伐军大胜而归,冀军衣锦还乡。冀州城外十里起,百姓夹道欢迎。无数亲人重逢的场面催人泪下。
满城被那震耳欲聋的欢闹声浸没,吴公馆虽说坐落在城北别墅区也不能置身世外。只是震天的欢闹喜庆都没能将困乏极了的大小姐吵醒。
小家伙睡醒了,听到窗外响鞭打炮,从母亲怀里翻出去,锦被底下滚一圈,扑腾腿脚,咯咯笑着拍手,丝毫不惧怕巨响。
吴奕君随父亲回军部稍作安置,归家进门就被祖母耳提面命了好一番。
上楼时,她踩在波斯地毯上,好比轻飘飘地畅游云端。
她与奕涵有孩子了?奕君不敢信,即便是奕涵有孕,依照她的性子,如何肯屈就留下憎恨之人的孩子?
她快步往三楼去,直奔姐姐闺房。轻叩门,无人应,贴耳听,房里隐隐有孩童笑闹声。
奕君深呼吸,壮胆子开门擅闯进去。
外间墙角的纯白三角钢琴、藕粉色丝绒沙发乃至轻纱窗帘,无不是她自来向往亲昵的,无不是她无助或思念深重时刻魂牵梦绕的。
声源出于卧室。推开最后一扇屏障,绕过汉白玉砌的玉兰花屏风,红木花雕大床近在眼前。
床上,俏佳人侧卧似睡着,奕君定睛瞧,在奕涵身旁,有个活泼的小团子吮着小指头眯眼在笑。
这就是她们的孩子么?吴奕君心尖受触动,悄声转过床脚轻步到小团子面前,立于床前,居高临下打量小人儿,仔仔细细临摹小小的她——那纯真的大眼睛,嘟起来的小嘴巴,还有白嫩的小手,到处透落着属于婴孩的可爱。
吴奕君手扶床沿轻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递出去,想要亲近小家伙。
大手迟疑在半空。吴奕君忧心忡忡凝视起闭目安睡的佳人,怕自己唐突惊吓孩子继而惊扰奕涵好梦……她且迟疑不定,小人咿咿呀呀叫着,伸出圆乎乎的小胖手触摸她的掌心。
吴奕君一惊,既然心尖绵软,心海之中泛起涟漪。她轻柔将那只软绵绵的小手握起,回眸对咧嘴的小家伙无声地笑。
小人儿笑闹闹醒奕涵,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思量着许又是自己沉陷在奕君归来的美梦里,平和接受美梦撩拨,淡笑着撑身坐起。
吴奕君许久不曾见她展露笑颜,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涵儿,你、你不怪我了?”
小团子蹭回来,咿呀叫着找妈妈,耸着鼻子往妈妈怀里拱,知晓孩儿当是腹空,奕涵抱起小人儿来,侧身过去背对着谁,自上而下解开睡衣几枚衣扣,哄孩子吃奶。
日光柔波散落在温馨的室内,为女子背影渡起光晕。女子的背影柔弱单薄,但她心内充盈为人母亲的坚韧的信念。
是她以柔弱之身维系起上上下下的完整的一个家。
奕涵给婴孩喂奶时,吴奕君就在她身后紧密注视,当心爱女子合拢衣襟时,奕君单手抱孩子,徐徐探出另只手自身后环住纤弱的人儿。
奕君身上有当季绽放的满天星的淡香,还有些陈旧的浅薄的硝烟或血腥气。这种触感是从来无数梦里没有过的逼真,被拥住的人娇躯轻颤。
“回来了?”奕涵哽咽轻问,不敢回头。
“是,我与父亲回来了。”奕君靠上她单薄的肩头,轻柔地答。
奕涵深吸气,按捺心中的惊喜与悸动,放柔声音偏头看她:“回来就好。我有一事与你商量……我们的孩儿取名尽欢,你看可好?”
吴奕君埋首在她颈窝里,被她强撑坚强的一句逼出热泪。“好,自然是好。”
人生得意需尽欢,人活一世,尽欢无憾且正好。
奕涵抬头强忍泪意,再之后,当身后的怀抱完完整整向她敞开,她十足贪恋后仰了身子偎了过去,弯下孤傲的笔直的肩背,沉浸在思念之人的怀抱里。
吴奕君放任小团子去身后玩,贴身拥起心爱的女子,吻她的侧颜,贴耳轻道一句夫人辛苦。
那之后,随即,奕涵落泪,是为她这句肯定。
围墙下院中盛放的满天星多如簇,淡淡的香缭绕在鼻息。相爱至深的人循着花香贴近彼此,交换了湿吻。
吻中有血脉交融的牵绊,有相守一生的决心,有缱绻入骨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