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泣,久违地轻松起来。
当日与父亲摊牌时,她谎称自己有孕,迎着父亲滔天之怒抗拒父亲的堕胎要求,强硬道是她母子三人同生死。那时父亲盛怒将将亲手打死奕君,是她跪地栏在父亲面前。
乖顺十八年的女儿抬头与父亲讨价还价:“这是我们的、亦是吴家的长孙,父亲若有心对孩子母亲不利,女儿不保证您的女儿与孙女如何……大不了一尸两命,您另娶一房就是了。”
那时她说这话近乎逼急了父亲。吴耀先的大手高举过头,舍不得落在女儿那与亡妻神似的娇颜。
奕涵以死相逼,为人父毫无办法只得咬牙妥协,他将被抽打到半死的逆女奕君缩在柴房关禁闭,又命家仆秘密送奕涵回老家。
转眼夏日将近,姹紫嫣红开遍,夏至之后,署气加剧炙考大地。奕涵度过了最要紧的前三个月,整个人厌食又孕吐的,巴掌大的脸庞清瘦一圈。好在心情不错,在夏日里捱着聒噪蝉鸣与闷热的署气,每每听到吕医生报喜,她这位准母亲盈盈一笑,温温柔柔的弯动唇角。
绽放笑容之时,仿若委屈不平都淡去。徒留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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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涵怀着身子,捱过酷暑夏日,大地披覆金装,胎也坐稳了,渐渐显怀,准母亲奕涵心情愈加平和。一日日眺望老宅园子里的海棠、玉兰、金菊开过一遍。冬日将近。
是日,奕涵正与吕医生喝下午茶,管家迎风雨匆忙而来。他带来了喜讯,是前线传回的珍贵的家书。
行书流畅,笔法有力,是吴奕君的亲笔。吴奕涵看到信封上规整的奕涵亲启,登时红了眼眶。
那混帐还算有心,还知道她惦念她的么?
奕涵缠手拆过信,飞扬的眉羽徐徐沉落。奕君在信中与她侃时政话家常,讲起最近一次她们旅队夜袭敌营争取来的大捷。又问候祖母与她及府中上下是否安好。
洋洋洒洒的三页,甚至没再提及她名字。心里沉闷得紧,吴奕涵匆匆打眼到最后一段,泪潮汹涌不休。
这末一段如下:离家数月,见闻广博,诸多进益。民主军集天时人和,此役胜利在握,我吴家身在其营,为国之一统出力,深表欣慰。只愧对家中亲人,万望祖母体态康健,望我吴氏一门喜乐和睦后继有人,望你万千珍重,
落款是此心不变的混帐。奕涵极快速转过身,背对寒暄的管家与医生,眼窝里接连不断淌出湿痕。
奕涵捧着信,指腹来来回回摩挲凝于纸上的笔墨,心头百味。
那混帐还算有自知之明,且潜心祈愿都中了,父亲领她出征父女关系总也改善,家庭和睦,祖母康健,吴家后继之人安养在自己腹中,已然有八九个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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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十,重阳次日,吴家祖宅灯亮整夜。
产婆及丫鬟在吴家大小姐闺房忙进忙出。未免搅扰乡邻,吴奕涵临产咬着手帕,她曲起双腿仰躺在床上,伴随着产婆与医生交错的鼓劲声而拼尽全力,未几,娇柔少女汗湿全身,她沾湿的青丝服帖在如雪的细颈上,缕口中溢出倔强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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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涵生子之后拗不过祖母三令五申,冬日里裹被子抱孩子回了省城。奕涵忐忑着心擎等着祖母问责,她进门取下大衣抱着孩子屈膝要跪的,老人家心疼得不得了,亲手将她扶起来。
老人家什么责怪都没,轻叹了气,从奕涵手中接过孩子,转眼之间眉开眼笑,听吕医生汇报孩子近况,欢欢喜喜回去沙发那厢坐着,逗弄小重孙。
“这孩子活泼好动,像极君儿小时候……”小家伙皮实得很,如何逗弄都不哭,咧小嘴笑着可爱极了招人欢喜。
老管家躬身从旁应和,“老夫人您瞧,小小姐安睡这小模样,乖巧可人,更像大小姐些。”
老夫人连连点头,“像奕涵好,温良仁善。”
她姐妹俩的事,府中上下心里明镜。老夫人下死命令,凡是敢出去乱说的,枪毙杖毙二选一。所幸府中俱是常年服侍的,可靠得紧。
奕涵感念祖母照顾周到,在茶几前端端正正跪下,向祖母叩头请罪。
她母女就此住回了吴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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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来到,是日停战,爆竹焰火凌空沸腾,暂且驱散了硝烟弥漫的阴霾。金钩悬空,奕涵对月许下新年愿望,祈祷国家一统、烽烟散去、阖家团聚。
初一奕涵抱孩儿陪祖母开祠堂祭祖,她在先祖、母亲灵前跪立许愿,告罪自己错爱胞妹,又笃定此心不悔,恳求各位先祖宽宥,再就是祈愿先祖保佑来日孩儿长大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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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本是乞巧节,吴奕涵对日数本是无多在意的,她只是记挂着,上一封回信间隔多久,距小尽欢百日间隔多久……
小家伙是个好动的,不会跑跳已然露出调皮捣蛋的本性。
肖像了某个人。万幸是个小君子。奕涵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无奈,只是她这做母亲的,对孩子实实在在捧在心上疼爱。
小尽欢白日贪睡,夜里清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