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天光辗转。草色渐深葳蕤,矮树光秃秃的枝梢绽开粉白花瓣。李逍遥收剑入鞘,额上伤痕虽痊愈,却并未淡去分毫。
却是一处罕有人至的世外桃源。
又来扫墓啊。正在扫地的老嬷嬷笑呵呵地招呼着李逍遥,这么偏僻的地儿,也就只有年轻人你一个人会来了。
是啊。李逍遥笑了一声,平静地应和着老嬷嬷,不过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这段时间辛苦嬷嬷帮我照看她。
嬷嬷一愣,随即长叹了一口气:早点放下是件好事。既然少年郎你也再不来了,那这块伤心地儿老身就帮你封起来吧。
谢谢嬷嬷。
李逍遥放下酒。上好的灵酿浇湿你墓前的土地,他熟稔地找了块地儿坐下,望向头顶扑簌抖落的杏花。还是少年时好啊他感慨。多轻狂,不识愁滋味。
我是少年踌躇满志一抱剑,磊落眉眼映在杏花疏影间,字字顿顿皆是桀骜轻狂,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哪儿是这么好当的?你并不恼,只是笑嘻嘻地打趣儿,逍遥哥哥又在吹牛啦!
昔日美好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唯留生者在原地彷徨兜转,空余遗恨。
早点放下可到底如何才算是放下呢?
昨日种种,似水无痕他于满荫杏花树下喃喃自语,春风抖擞间刹那便吹白了头,心不由剑、情不由剑,生不由剑、死不由剑,爱欲不由剑、悲欢亦不由剑既这世间诸般皆不由剑,我李逍遥一人的抉择又算得了什么?
东风落拓,停笔决绝。时也命也运也实难相抗。
少侠的声音越来越轻,脊背却依旧挺直:道义和天下都好重。连你也不在了,这些天来我总是觉得要撑下去好难好难。我李逍遥一生行事磊落、无愧本心,可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
心空情空事事空;年少的侠客倚剑奔走于惶惶无你的世间,四望茫然,空余空空。
他顿了顿,解脱般长叹一口气:今生缘尽留待你我来世再续。
李逍遥终于一个杏花落满肩头的酣春。他是自绝经脉而亡,去时天光朦胧、神色安然。你孑然的坟茕前立着鸳鸯双剑,两根剑穗纠缠飘荡于写意东风间。那却只是个空无一物的衣冠冢:血祭的你尸骨无存,唯有年少的救世主随着落在坟茕上的杏花一同凋零腐朽。
墓前青石雕凿两行,剑意光滑如银晕流转,是他绝笔:
世间诸般不由剑,偷遣玲珑葬我心。
-其八-
稷下的盛夏亦是不免燥热。焦灼烈阳穿透云顶的学宫,烦闷的史学课令人兴致缺缺。你心不在焉地开着小差。
这两柄剑一为金童二为玉女,合起来便是上古时期鼎鼎有名的鸳鸯双剑。传闻
庄周老师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涓涓细流,亦是让人忍不住打起瞌睡。无聊的史书简直是催眠利器,邻座的西施还在偷偷摆弄桌子底下晶莹剔透的小物件,你见怪不怪地凑过去好奇地看着她玩。
好漂亮你被西施手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这个是什么呀?
调皮娇俏的珍宝少女面露得色,正准备给你好好解释解释时,神色却突然一变。她轻轻撞了撞你的手肘,低声道:快起来,庄周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你慌乱地抬起头,看到庄周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你。他每次都是边打瞌睡边讲课,可偏偏能精确地逮到不认真听讲的学生。你忙不迭站起来。
金童剑的剑主是谁?庄周老师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问题。
一旁的西施在纸上悄悄写了答案。
李、逍、遥。
这三个字映入眼帘的刹那,你突然感受到一股令人目眩神迷的晕厥感。仿佛有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朦朦胧胧地翻涌而过,你只是怔怔地侧首望着那三个字,不知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
这是怎么了?庄周老师难得地睁开眼询问,回答不出来不要紧,下次认真听就好了。坐下吧。
他继续轻缓地讲道:李逍遥最后匿踪于江湖,传闻他隐居山林自此不问世事,也有传闻说他早就同心上人玉女剑剑主一起殉情了。千百年前故事已不可考,这位玉女剑剑主既没有流传下名姓,传闻可信度也并不高
之后庄周老师讲了什么你竟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头痛欲裂、满脑空空。连下课西施喊你一起换教室了你都魂不守舍,只是翻来覆去地回想着。
李逍遥、李逍遥分明是嚼来陌生的名字,却莫名间透着一股凄清苦涩的余韵。你反反复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肝肠竟要寸断。
你刚才上课是怎么了呀,西施关切地凑过来问,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庄周老师都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你勉力回答道,大概只是有些中暑
真的吗?西施歪着头仔细打量着你,我感觉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哎呀,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我们队长介绍给你认识的。
你们队长?头痛欲裂的糟糕感觉突然减缓,你费力地回忆着西施的队伍,嗯那个东方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