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是先皇后亲侄女儿,你何苦把自己陷到这泥沼中来,只要你不出大错,这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想要多少美男没有?委身赵某一介白身,郡主值得么?”
自是不值得。
可她没得选啊。
她从幼年起,心里就烙下了一个影子。
他说东,她绝不会往西。
他要的,她就算上天入地,也一定要双手替他捧过来。
清宜抹去眼角的泪,指尖在赵晋鼻梁、下巴上滑过。“自是值得的,文藻你这样俊逸,我渴慕已久,恨当年京城一会,不曾把你揽入帐,现在好了,你就在这儿……忍得可辛苦?真可怜,瞧你出了这么多汗。”
赵晋闭着眼不瞧她,摇头笑道:“你可真是,比我还傻。”
清宜解开束带,叹道:“我这辈子,只能这么傻下去了……”
“够了。”他抬腕抹掉额上的汗,手一抬,把她推到一边,“不必郡主如此牺牲,赵某无福消受。”
他拉开帘子,唤停车马。
清宜并不着急,她缩在角落里,软着嗓子道:“文藻,你知道,今儿这件事,不管你做没做,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艰难地道:“他想要你没保留的顺服,你手里头还有那么多棋,你叫他怎么放心?”
赵晋没言语,拨开车帘跳下马车,回身对侍从吩咐,“送郡主回去。”
他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身受药力折磨。他冷着脸,独自立在街头。拥挤的人群将他淹没,清宜探出车窗,再也望不见他的影子。
真傻,真傻。
这样倔强不肯服软,难道非要身死,才知道皇权如何可怕?才知道这条命早就不属于他自己?功成身退,哪有那么容易?
——
赵晋跌跌撞撞走入狭窄的巷子。
他举头望着天上的月,这样的夜晚,要是能在家里,抱着安安,饮着热茶,说上一整晚闲话多好。
曾经那些抱负,现在都在舒适的日子里慢慢消磨干净。
他扶着墙,这样冷的夜晚,却热的浑身冒汗。汗滴顺着额头,一道道淌下了来。他身上夹棉袍子和滚毛披风都给汗水浸shi了。
——
柔儿今晚睡得迟。赵晋不在这些日子,她总是不安,睡不踏实。
索性翻出针线来做一会儿。
窗外风声呼啸,吹得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柔儿眼睛酸了,金凤进来催了两回,她才把手里的绣活放下,垂下幔帐准备睡了。刚吹了灯。一阵冰凉的风就拂了进来。
柔儿心中一顿,撩开帐幕穿鞋下地,走到窗边瞧了一眼。
空的。没有人。窗户好好关着。
她多半是太想他了。
傻傻的以为是他回来了。——他回来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呢?
银霜铺地,菱花窗下,赵晋靠着墙滑坐下来。
这冷能让他清醒。
他渴望的人就在窗后的屋中。但她有孕在身,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能伤害她,伤害他们的孩子。
冻一阵,熬一阵,竟也平静下来。
那又何必让她担心。
他悄声来,又悄声走。
浙州不是没有女人,明月楼那么多佳人,随意点上一个两个,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还为谁守着不成?
可奇怪的是,他刚才受药力所控狠狠渴望的时候,眼前心里,只有那么一个影子。
也许他是疯了吧。
疯了才会这样。
再怎么喜欢,也不见得把他迷成这般模样。
他也许真是疯了。
第108章
做了一晚噩梦, 柔儿起迟了。
推开窗才知昨晚下了场大雪。
窗台上堆着厚厚一层霜。北方春天来得总是很迟,要到二月底,才能雪融风止,换上春衣。
安安裹着厚厚的棉袄, 被ru母牵着手引进来。一见柔儿, 就飞快跑过来扑在她身上, nai声nai气地喊“阿娘”。
ru母笑道:“大小姐, 错啦,您还没请安呢。”
才两岁,就得开始学规矩了,那些有经验的嬷嬷都劝, 说早点学才不至在外闹笑话。
安安坐在柔儿腿上, 不大服气地道:“不要,阿娘抱抱。”
逗得大伙儿都笑起来。
ru母道:“请了安才能抱, 大小姐,快快。”
柔儿有点心疼,替她告饶, 说:“下回吧。”
安安皱了皱小鼻子,得意地朝ru母哼了声。那模样仿佛在说,你瞧吧?阿娘给我撑腰呢。
梅蕊等人捧了早食进来,摆在稍间炕桌上, 安安抓了一只小包子啃得欢实, 柔儿问道:“可有官人消息?”
金凤摇头,“暂时没有,官人许忙着正事, 顾不上。”
柔儿叹了声, 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