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眼里全是泪,他说:“你不想让她知道是因为酒。”
他在问他,语气里却是了然。
将军点了点头。他一下一下抚摸安慰着躁动的喜鹊,眼里也蓄满了泪,只喃喃道:“酒是皇帝的意思。他要我死,才愿意娶她。那个口不能言的娃娃,没有哥哥可怎么办啊?”
喜鹊从他手底飞了出来,低低飞着,出了帐篷。军士也闭上了眼睛。
将军只摩挲着腰间温润的暖玉,轻轻说着:“我将我全部的灵识念力寄予你,只愿你成形之日能护住家中小妹,照料喜鹊昔鸟。”
语罢,手握利箭,扎进了胸口。
张富贵着急,想要出手阻止,无奈他的手无法碰触到他们。那个将军,那个哥哥,即便死也放心不下那个他养大的娃娃。为了不让那个娃娃自责,他必须伪装,装成被别人射了箭。
步步计较,却独独忘了,鹤云,中之,皮rou腐烂,指甲发黑,那个娃娃再怎么不学无术娇憨痴傻,又怎么会不晓得呢?
说时迟那时快,将军手边的玉石一阵烟雾起,变成了个清净的人,白衣一尘不染,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垂死的人。
将军吐着血,朝着他,笑了,他说:“苏州有个谢大商人,米粮成仓,今赐你名,谢宿,予你百万家财。”
他断断续续,反反复复,不肯闭眼,只说着:“照顾她们,护住一字。”
她们?他的娃娃,他的喜鹊,他的珍宝,他的所有。
谢宿只沉沉看他,点了点头,闪着眼睛一一应下。那人终于微笑着,看着那只抓了满满一爪子药草飞回来的喜鹊,温柔的,留恋着,闭上了眼睛。
喜鹊用脑袋蹭蹭那人下巴,急得在他身上蹦来蹦去,那人就是不睁开眼睛。
那夜的北地,刺骨的冰雪扑簌簌落了,寒风尖锐刺痛了人们的皮肤,冷冽的风激的人眼里不住流泪。人人都听见了震动天地的嘶吼声,尖锐刺耳,那只瘦小的鹊嘶吼着,不甘的,沉痛的。
梦醒了,已是晚饭时间。商人擦了把脸,手上濡shi一片。
原来如此,谢宿竟不是他想到的青布衣裳的将军。他只是寄托了将军全部灵识的,玉石。
在梦里,张富贵到过Jing致灵秀的园子,瞧见那个抱着妹妹的青布衣裳的男子,那般儒雅风流,世上绝无仅有。那是将军。
在旧时北燕之地看到亭子里的白衣人,与那青布衣裳一般的俊雅风流,便是将军的玉石。少年将军有个妹妹,妹妹名唤一字,三日后就嫁人了。少年将军将自己满身不舍与担心寄予玉石,玉石成形,便是谢宿。
他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九嶷山下那个圆乎乎眼睛的人大抵是在等少年将军了……
老实商人心里七七八八,终于捋清思路,只心里凉凉,自卑极了。原来他心上人的心里住着的是个斯文儒雅,风骨清俊的大英雄大将军。
现下,他迫切希望看到九嶷山下的那个圆乎乎眼睛的人,心里忐忑不安,焦躁万分,有股气在身上来来回回,终究郁结在心。
这晚,未言没有再来。
商人躺在床上看着桌上的酒壶,那是他从隔壁陈老板那里买来的稍微好些的竹叶青。
第二日,商队要往回走了。
出来已经两月余上十五日,七月中旬拖到了九月,想来昔鸟茶肆院子里的榴树应该也有结果了。商人拿了草料,正在喂马,红棕色壮马突然前蹄翘起,朝天嘶吼。商人回身。看到红衣公子吊着桃花眼正看着那马。
他一把拉过未言,只说:“我要回去了……以后可能都听不了你的故事了。”
又说:“我从别个手里买了好些的竹叶青,在屋子里留给你。”
未言一把打开商人的手,弯了嘴角,调笑道:“谁稀罕你听我故事了……”
又眯着眼道:“巧了,我也要回南方,正好和你们顺路。”
商人皱着眉,眼里全是困惑,他呆呆问:“你不是说被困在沙地那里了么?怎的又出来了呢?”
未言桃花眼里染了哀色,喃喃自语般道:“困住我的人走了,我当然就出来了。”
商人点了点头,憨憨笑了:“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到了南方,可以去找十恩,他肯定会很喜欢你的。”语气里居然带了自豪。
商队带着采买好的东西,浩浩荡荡往南方走。一群黑衣灰衣的糙汉子里,独独立着个红衣妖异的美丽公子,十足惹眼。
所幸商队里都是大老粗,也无人细致过问未言来历,又瞧他美丽开朗好相处,早已和同行的人打成了一片。
老实商人每每看他,挑着眉,捉弄人的笑就想起九嶷山那个少年。
真是想他啊。
九月的九嶷山最是讨人喜欢,风吹云动,日头也不再似前些日子辣,漫山红色枫叶嵌在翠蒙蒙的古老树木里,九嶷河里虾蟹也正肥美,果树上吃食果子更是吃之不尽,连鸟雀也好像会更多了去,天地间,植物动物树木鸟虫,是个极热闹的季节。
绕过秦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