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来创武帝之后的不世奇功,可这有多难?武帝朝却敌七百余里,令北胡六十年于大魏秋毫无犯,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孩儿能企及的高度。
太皇太后再度表达了她对皇帝的失望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即刻拟旨,停止实行榷茶,加增的税收全部还于茶农,如有人再敢提及此事者,立斩不赦!”
皇帝呆住了:“皇祖母?”
太皇太后拄杖喝道:“你还叫哀家一声皇祖母,那么这件事,便不由得你过问。”
“来人!”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含元殿外以柯垣为首的待命的禁军再度一拥而入。
“陛下自今日起,自罚禁足三日,三日之后临朝,下罪己诏!”
禁军从未见过这等声势,纷纷面面相觑,不敢应答这话。
太皇太后凤目凛凛:“柯垣。”
禁卫军首领越众而出,抱拳执剑待命。
“朝景三年,哀家擢你为中郎将,你如何应?”
柯垣倒吸凉气:“臣誓死追随太后,效忠大魏,如有违背,人神共唾!”
说完,他面色一沉,挥手发号施令,命令将含元殿围起来,保护皇帝。
皇帝几乎要滑落椅下,一双乌眸已经不再会转动了,失神地望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转过面,看了一眼元清濯,又看向清冷而风雅的,仿佛从来不知面目可憎为何物,就算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依旧能维持他的清风明月的姜偃,呼出口气:“小满姜偃,你们随哀家出来。”
此时太皇太后已无心再回凤隐宫,将元清濯与姜偃带到了太清殿偏殿。
满室的烛火熠熠中,太皇太后的凤袍流溢着辉煌的赤红洒金的光。她在一片晃人双目的火烛间转过身,看了几眼轮椅上的姜偃,直视着,蓦然道:“很好,好得很,苏嬴确实是厉害,不愧是苏长颉的好孙儿,连哀家都要对你心生佩服了。”
姜偃垂眸,“不敢。”
太皇太后摇头:“你当得起。陛下此举,说他一句昏聩,不算过分。”
想起皇帝夜召十余名宫人之事,太皇太后仍是感到震惊且痛心。她所历之先皇,无不是呕心沥血,夙夜 * 忧国,竟至而今!
她真是于凤隐宫避世太久了,放纵着皇帝到了如斯地步!
她叹了一口气,老态龙钟,望向窗外一角布满星斗的夜幕,“当年你祖父之事,在哀家之祸。先帝继位之时,年岁尚小,哀家怕他左右不了权臣,亦是被迫临朝。昔年,哀家为了避免使国家出现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局面,一手地选拔了诸多人才,苏长颉便在其中。哀家极是信任他。但也正因此,在还政于先帝期间,先帝过早地欲证明自己,反抗哀家把持朝政,假借诗案外放苏长颉至柳州。除此之外,还有几位老臣,也或多或少遭受了打压。”
姜偃蓦然抬眸,望向太皇太后如被火光所吞噬的侧影,“太皇太后,信臣之祖父,诗案乃是无中生有,含冤受屈?”
太皇太后不假思索,“自然。”
“正因为信,哀家已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还政于帝王,何况人已垂垂老矣,渐力不从心。皇帝继位,虽也还小,但未免发生当年如苏长颉在内的诸多老臣的冤案,哀家始终不曾踏出过凤隐宫一步。”
“昭予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秉性,随他父皇,倔强叛逆,不服约束,哀家老迈,自忖是无法管教,唯有放手。却不知这一放手,竟放出了这么一场祸事来。”
老人家对此也是后悔不迭。
可元清濯心如明镜,所谓祸事,又何止这一桩!
她再也忍不住,步到太皇太后跟前,噗通一声跪倒:“皇祖母!求皇祖母做主!”
太皇太后惊异不定,先前见元清濯竟在含元殿中带刀,她便已察觉到事有反常,绝不是榷茶这事引起的这么简单。他们姊弟自幼关系极好,小满更是从小到大不知替皇帝兜了多少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能令他们反目才对。
太皇太后心神凛然:“小满,你欲对哀家请求何事?”
元清濯顿了顿,回眸望向姜偃,再一次定神,扭脸,双臂朝着太皇太后攀去,紧握住她的凤首檀杖,从唇齿间,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两个字:“废帝!”
饶是已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来接受元清濯要说的话,然而这“废帝”二字还是令她大吃一惊。太皇太后的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她颤巍巍地回握住元清濯的细嫩的右臂,“小满,你说什么?你要什么?”
不待她回话,太皇太后又冷着嗓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
太皇太后实难相信,从元清濯的口中竟然说出来这样一番话,她的脑中犹如巨大的宛如雷鸣的钟声,撞得她近乎耳鼓破裂,一阵眩晕之后,太皇太后勉力站定住身,在元清濯的搀扶之下,艰难地扭头,看向元清濯:“小满,你为何执意废帝?这可不能是玩笑。”
元清濯眼眶发红,烫得几乎又一波眼泪直欲冲下。
摇着头,本来不知道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