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道:“都看到此时了,不若等魁首评出来再走。”
大鼓上来,楚东琅精神一振:“有点意思了,这是要跳鼓上舞?”
楚东琅道:“这个又是为什么?”
“那要等到几时?”楚东琅说着,拉起青年的手往船尾走去,花时虽还惦记着魁首,却也顺从地随他去了。
事实上,为他这爱玩水的顽皮性子,父皇和母妃没少头疼,因为不放心,每次下水他身边都跟着一大堆精通水性之人,有一回他烦了,故意躲开了跟随的人潜入湖中,随从遍寻他不着,吓得不行,报到了母妃那里,母妃险些厥了过去,这又惊动了父皇。后来他毫发无损地自己从池水另一头上来了,父皇亲自拿着竹板抽了他五十下,外加三个月的禁足。
正惆怅着,耳边乐声大作,楚东琅抬头望向画船,瞧见一对双生子携手行出,左边的手执檀板,一袭粉裙,似桃花初绽,右边的唇畔横一长笛,一身青衣,如青柳扶风。这竟是一对双生兄妹。这二人容貌之盛,不仅让那些看客沸腾,连见惯美人的楚东琅都有些惊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觉身上一凉,不由“哎呀”了一声,转头一看,原来花时弯腰,掬了一捧水甩过来。
这一叶扁舟远远地离开了人烟,往稠密的荷田中驶去,映在澄澈湖面上的皓月被船桨激起的涟漪撞破,散成荡漾的碎玉。
楚东琅立即道:“这怎么能比呢?没人能跟你比。”
楚东琅想了想,确是不曾,那女子从头到尾都眉头紧蹙。他额间微敛,道:“这也是前朝留下来的歪风陋俗,好好的人都给折腾坏了。”
青年慢慢饮了一口酒,建议道,“我看不然。这二人胜过我许多,看看,”他指着花船上的那对玉璧般的双生子,点评道,“容貌身段都是生平罕见的,错过了岂不可惜?不如王爷把他们一块儿收了,后院又多两朵仙葩,您意下如何?”
“不好!也不可惜!”楚东琅斩钉截铁地道,他快快划动船桨,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今儿你还说我错过了绝美景致,咱们趁着月色去看看,倒另有一番滋味。”
“王爷什么时候学会划船了?”二人在木几两头坐下,花时执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倾泻在碧玉盅内,清甜的香气飘散开来。
花时慵懒地趴在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奋力划船的男人闲聊,楚东琅初时不曾注意,等他把小舟停在一片荷花间,放下船桨,才发觉青年已经快把一壶春波露喝完了,他下巴搁在几上,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显是醉得不轻。青年手上还拿着半盅酒,轻轻转动盅身,眼睛盯着那琥珀般的酒液在盅里晃荡,似乎觉得煞是好看。
如他所料,此次上场的女子身轻如燕、姿态纤盈,她轻轻一跃,人已踏上鼓面,赤足敲出声低沉的鼓响。随即韵律铿锵的鼓声随着舞蹈跃入耳里,女子身披雪白轻纱,两条长长的帛带挽在臂上,行动间翩跹摇曳,玉藕生香,莲瓣携媚,所谓惊鸿游龙,不过如此。女子容貌较之前一位更胜一筹,双蛾微促,妙目含情,极尽缱绻,兼之其步态婀娜如弱柳扶风,引人怜爱,因此引发的反应愈加轰动。
楚东琅有点得意地摆弄着船桨,道:“小时太顽劣,夏日里总爱跑去太液池里凫水,那时总有许多宫女划着小舟去采莲,跟她们瞎玩几次就会了。”
“呵。”花时眼睛一睃,不知怎么扬开了笑脸,“跟我比如何?”
青年甩完了水,面无表情地重新坐定,拿起碧玉盅啜了一口:“好看吗?”
秦甲准备的小舟大小仅能容二人平躺,上头备好了酒水菜果,楚东琅带着花时下了船,不要任何人跟随,打算自个儿划着玩儿。
“你真是——”楚东琅夺过碧玉盅,气得了不得,“好啊,又犯忌了!”他实在觉着糟心得不行,想骂他吧,青年双眼水汪汪地瞅过来,脸上也带出了些委屈神色,想想这阵子花时因为忌口,饮食上十分清淡,酒更是没沾过一滴,心下又舍不得了,他转念想道:“都是秦甲他们不好。明知阿时不能喝酒,为何还要准备酒水。”
随后还有种种尽态极妍的伎艺,碧桃朱杏,春阳秋月,唱不尽的情词款曲,看不完的舞衫歌扇,花时给每一位都送上了花枝,直至月上中天,这场好戏尤未唱完,楚东琅已经有些不耐,他叫秦甲准备了小舟,准备泛舟赏花去。
楚东琅没做什么,花时却仍旧送了一支花上去。
荷田里绿叶繁盛,荷茎旁逸斜出,远处的乐声是几乎听不到了,倒有青蛙时不时地“呱呱”几声,皓月当空,
花时说:“她的脚是缠过的,虽未曾致残变形,跳舞时必定有钻心之痛,方才你可瞧见她有露过一丝笑颜?”
楚东琅尴尬地咳了咳,言不由衷地道:“也就还行吧。比前头的略好些罢了。”
秦甲等人还不知自己被迁怒了,楚东琅不许他们靠近,这些人也只得分头找合适的地儿躲着。
吓着了母妃,楚东琅心下也不安,此后倒不太玩这些个了,此时回想起来,当年众星捧月的时光早已远去,他身边的人,也大多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