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二人又找了处沙丘,背风而眠,李朝恩睡着睡着,一会醒来看一次姓刘的动静,却突然发现他不见了,急忙起身寻找,左找右找,都找不到,只好不再睡觉,坐着把宝剑拿在怀中,观察周围动静。
凌晨时分,姓刘的全身都是沙子,疲惫的走了过来,李朝恩问道:“你去哪了?”
他却只笑,不说什么。
日间二人并马而行,他凑过来冲李朝恩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要讲故事,先告诉我你昨夜去哪了?”李朝恩道。
这黄发男子又是笑笑,闭口不言起来。
第三夜时,李朝恩整夜不睡,姓刘的也不睡,他看着姓刘的,姓刘的看着他,两人之间已无信任,李朝恩猜测这被害妄想狂又在怀疑什么,恐怕又要对自己不利,心下哭笑不得。第二天白天,二人在马上打盹,也不敢睡熟,都暗中盯着彼此。
第四夜时李朝恩假装睡觉,打起呼噜来,还故意用手掌在腋下模拟了一个屁声,只听背后不远处黄发男子扑哧一声被这屁声逗笑,跟着没了声音。李朝恩拔出一半鹁鸽剑,用如同镜子的银剑面自腋下去看黄发男子,发现他起身要走,于是紧紧跟踪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黄发男子走到一处石头后面不见了,李朝恩快步跟上去,忽然脚下一空,无处着力,浑身向下陷落,原来是一处陷阱,沙子漫天的灌了下来,李朝恩落了一会,扑通掉入一处池水,浑身湿透,一大堆沙子兜头砸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陷阱很深,任谁也料不到沙漠之中竟然有一方石坑,他自摔下来后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使一招壁虎游墙功顺着乱石想要上去,但上到一半墙壁陡然变得光滑,无可凭借,使他摔了个大马趴。头晕脑胀之间,上面的沙子不停向下滑落,如同一道黄色瀑布。若是这样的速度不停往下下沙子,只怕不多时这方小水坑就要被沙子填埋。
李朝恩想,若是沙子下来,他踩在沙子上面也许便能出去了,于是等了一会,沙子落下来成为小丘,他往上一踩,沙子便把他的脚给吞了进去。流沙不能踩,和水湿了的沙子则更凶险,吞了他的脚不说,等拔出来时,只剩下光脚,‘啵’的一声,官靴留在了里面,吸力十分强劲。
眼看出不去,心烦意乱,他索性把另一只官靴也脱了,连着暴露了自己身份的大顺牌子也扔到池水之中,跟着颓然的坐在水中,胡乱玩着水花。绝望之下李朝恩露出藏得很深的小孩子秉性来。
玩了一会,突然身体一坠,险些跌进水中,原来这水池之中另有深坑,李朝恩是北方的男儿,不识水性,眼看深邃黑洞洞的深水,不由得头晕目眩,脑子里想着这么深这么漆黑不见底的水洞中,难保不藏着什么邪祟精怪,一眼花,骤然看到一条须子长长的巨大鲇鱼游了上来,身子如同一座山大,吓得他翻了个跟斗,全身都湿了,再看过去,哪有什么鲇鱼,全是幻觉。
他在这水坑中坐了不知多久,天越来越暗,上面的沙子下个不停,在水坑中间堆成了小丘,池水白天时还没什么,夜晚时竟然暖合起来,其实是因为他身子太冷,低过了坑中水温的缘故。
这么一暖和,李朝恩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睡梦中梦见石林中那温柔女子,他正头枕在女子膝上,感受着大腿上的软肉。女子用一根青丝挽了,为他拨弄耳朵,痒痒的十分舒服,梦里他眯着眼,感受着女子的心跳和体温,听她嘤咛一声,道:“唔,公子,这边好了,换那边罢。”
于是李朝恩便一翻身,梦断断续续,他连着不知道做了多少,翻了多少次身,突然间猛然觉得身子一轻,跟着突然难过起来,喘不过气,惊醒过来。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在水中,正往下坠,原来是睡觉不老实,翻身翻身,翻进坑里去了。
他素来是马上来马上去,对水性一点不通,此时全身都在水中,一直向下坠落。喘不过气来,一张口呼吸吸进一大口水,登时剧烈咳嗽起来,越咳嗽越难过,越难过越慌张失措,手脚扑腾扑腾到处乱踢乱抓,突然之间,犹如救命稻草一样,被他抓住一处缝隙,李朝恩立刻机灵起来,这恐怕是最后救命的机会,急忙用尽全力在手上,抠住那缝隙,死命将身子带了过去,一片慌张中除了水泡和水草什么也看不见,眼睛辣的生疼,他不由自主的一个鱼跃,原想的是应该碰到墙壁,却没想到钻进另一条坑道。
在这坑道中他难过的生不如死,在水里几乎窒息,但拼尽最后一丝知觉往前爬去,爬着爬着,黑暗无光的坑道越来越窄,越来越向上,最后仅容一人通过,他若再胖一些,便过不去了。
但忽然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突然脱离了水中,来到一处空间,他摸来摸去,是一小方坑洞,之中竟然有空气留存。李朝恩匍匐在地上回忆着方才快要窒息、拼着死命怕那窄小坑道的情景,那时心里已经绝望,只是潜意识要往前爬,不想死。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难受和恐惧,若是非要选择一种死法,他宁愿被凌迟,也好过在水中这样活活憋死。
大口大口吐了几口水,又咳嗽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