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滞留人间,不过是为了几个答案,有些已经失去了意义,也有一些无疾而终,但总要有一个……能让我了却这八百年的遗憾。”他回过头来,真诚而恳切,曾经放浪形骸张狂意气的脸上依然显出年少时的光彩,只是那双眼里,却带着某种祈求,“算我求你一次,带我去地府。”
湛离连忙别过头,就算拔了那根针,也改不了心软的臭脾气,这一别,便撞见了安静而沉默的宁亡人,忍不住心口一窒,想起了那剜心之痛,嘴上却问道:“你呢,要去吗?”
宁亡人堪堪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地府,你要去吗?说不定……能见到信庭。”
他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良久才道:“心怀疚愧,不如不见,信庭……我了解他,他也不会见我的。”
湛离不太懂,但选择尊重,一想起子祟,终于横下心来,管他什么代价不代价的,他需要尽快结束子祟正在忍受的痛苦,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多等。
当下一咬牙,就“嘶”了一声,拔下了第二根冠翎,往前一掷:“鬼门,开!”
冠翎落地白光一闪,随即空间因挤压撕裂而发出“咔咔”的响声——是地府的活骷髅竞相从鬼门往外挤时,骨骼相撞的声音,虚空之中,竟当真鬼门洞开!
湛离呼了一口气,却发现神力并没有损失,忍不住“咦”了一声。
☆、我在等风
禅灵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原地一跃而起,拍了他后背一把:“还不快走?代价的事以后再说!”
他“哦”了一声,拽着禅灵子就往鬼门里走,宁亡人就站在鬼门外,眼睁睁看着鬼门吞噬了他们二人,忍不住迈开了腿,却在脚掌落地之前,又咬牙收了回来。
——信庭不会见他的。
鬼门就在这片刻的迟疑之后,骤然关闭,消弭于无形。
他回过神,苍白嗤笑了一声。
地府。
刚一踏上这焦灼而荒芜的赤土,禅灵子就凛下了眉目,仿佛身侧漂浮着许多细小的冰晶,他一呼气就能凝出数九的寒霜,以至于站在他身侧的湛离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伸手就去拽他:“活人入狱必死无疑,我的神力还能护得住你,别走开。”
“无妨。我已经死了。”
“你……!”
禅灵子冷漠到可怖的神色并没有半点收敛,只是伸手一指:“你不是要去找子祟吗?他要受罚多半是在八大地狱之首的等活地狱,在那个方向,你自己去吧。”
“那你呢?”
他终于舒展了眉头,呼出一口气来:“我去以前我等过破虚的地方,再看一看。”
说罢,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湛离看着他格外鲜艳的红衣,那绣满了穿花百蝶的外袍张狂而华美,普天之下,似乎也只有他能同时驾驭着超然世外,又意气轻狂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绝世容光,只是……
那背影里的决然和果断,显得那么冷漠,那么绝望,那满片栩栩如生的绣蝶,似乎排列成了两个字——“永别”。
“禅灵子!”
他回过头来,未曾答话。
那冷漠的神情太过陌生,以至于湛离喉中一噎,悻悻放下了手,千般言万般语都堵了回去,再说不出来,最后只凝成了一句——
“小心”。
他似乎为湛离没有说出更长篇大论的话而松了口气,终于轻笑了一声,唇角上扬勾成了一张轻松里带着惬意的笑脸,转身就向远处走去,只无所谓般扬了扬手,撂下了一句“去找子祟吧”。
湛离顿了顿,心下说不出的酸涩。
在那双眼里,他隐隐看到了和破虚灰飞烟灭时,一样的欢喜。
他……
不打算再跟他一起回人间了。
然而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犹豫,一个闪身间,神力在脚下凝出祥云,缩地成寸,托着他就急匆匆往等活地狱的方向疾行而去。
地府实在是很大很大,然而湛离知道该如何寻找子祟,那燥热而腥臭的空气里,漂浮着他的血腥味。
——他从来都遍体鳞伤,身上永远都带着血腥味,以至于,深深都刻在了他心里,不用刻意分辨,也能一眼识别。
仙庭地府不通往来,要想把消息传到地府确实又繁琐又浪费时间,湛离此刻竟十分庆幸他不惜一切闯进了地府,因为,他赶到之时,责罚还没有结束。
醴女舒舒服服窝在太师椅里,脚下开了一地鲜红如血的彼岸花,缠在她的脚边,妖娆而又魅惑,正拿着一本册子,执笔懒洋洋画了个圈:“下一狱。”
有鬼差上前问要不要等失去意识的子祟醒来,她便挑眉放下了笔,脸上轻松惬意,似乎被生生折磨致死的,并非自己的同胞,平平淡淡地说道:“那你们都歇会吧,等风来了再继续。”
而死气沉沉趴倒在血泊里,一时连人形都分不出来的,不是子祟,又能是谁?
“慢着!子祟!”
醴女“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