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上辈子血尽而亡,想来很是痛苦。
这一世,总该守着她护着她,让她安康和乐,便不枉他酝酿了八百年的喜欢。
他就这么痴痴地杵在镇外,从日当正,守到了碎星河。
雁荡镇依山而建,紧紧贴着的就是蔓渠山,蔓渠山虽然生养着吃人的凶兽马腹,然而这些年来,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今日,却……
有什么东西,正潜藏在山中,蠢蠢欲动。
湛离心系百姓,踏风而行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才堪堪在星夜之时赶到堇理山。
子祟跟他拼了一路的速度,没分出个胜负来,万分不爽,未来得及收回的煞气像一层轻轻薄薄的纱,缭绕在他袍角发际,又添了三分戾气。
于是冷笑了一声:“天干物燥,怎么,上神打算翻山越岭找一宿?”
湛离想起路过崦嵫山的时候孰湖提及的山神,又看了一眼星夜之下一片漆黑的堇理山,便喘了口气:“休息一晚吧,明早再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翻吗?我可不陪你。”
湛离养尊处优惯了,没了知重女道君和破虚两个管家的,完全是无从下手,连火都生不起来,索性伸手召来一群萤火虫,勉强点亮了一点,这才找了个相对平坦的角落躺下了。
“异兽不属于三界之中,所以不能用三界的规律和规则来约束它们,但它们也不是无法无天的,一律归属于各山的山神管辖,这些山神还算跟三界有些联系,为了维持三界之间的平衡,各自尽心竭力的管辖着自己山头的异兽们,所以,想找青耕,明早起来拜山神就是了。”
说罢,顾自打了个哈欠,便合目小憩。
被Jing纯而柔和的神力吸引而来的萤火虫不愿离去,微弱的光芒给他洒下一层神秘的薄纱。
子祟就这么看着那个青锻白纱衣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进入了他的视线,然后,他的目光就跟着那个小小的光点,正正好落在了他光洁的喉结上。
煞气缓缓从掌心里钻了出来,一点点,盘桓而上。
他只消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做,就足够诱人了。
只要就这么看着他,也会无端升起难以遏制的杀心。
迫不及待地想杀了他,想把他的血rou和骨骼都拆离,想咽下他的血rou,啃食他的骨骼,想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想毁灭,又想拥有,想屠杀,却又妄图永恒。
煞气就在这样的矛盾之中,汹涌澎湃,将他吞噬。
湛离没睡着,感受到冲天的杀意和煞气,没放在心上,只是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凉凉道了句“两生契”。
子祟十分憎恨厌烦像狗一样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而且那个人还是湛离,想起无法违抗的一字成令,眯了眯眼,毫无办法,身上的煞气只能逐渐消弭下去。
“煞童的杀欲是天生的,就算两生契,也阻挡不了我。”
他挥了挥手,手指在微弱萤火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修长,骨节分明,语气里平静地毫无波澜:“子祟,我们都有劫要渡,等哪一天,你能忍住不杀我了,或许……就是时候解开两生契了。”
萤火虫被赶走,四散飞离,周遭顿时一片漆黑——今夜没有月光。
子祟摸着黑触到一片布料,随即摸到他的身体,就挨着他坐下,这样的黑暗能让他把自己彻底隐藏,使得他难得沉静了下来。
他毫无睡意,顿了顿,又忍不住说:“我……该是喜欢你的,大概。”
湛离能分辨出来他是瞎说还是实话,脸色骤然一红,烫了脸颊,幸好夜色深深,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真的知道喜欢的意思吗?”
“不知道,但……我从没对别的人起过这么大的杀心。”
他的杀欲,就好像凡人的口腹之欲,有些人挑食,有些人不挑。他以前不挑,但自从遇见了湛离,就非他不可。
天下众生,万万人里,唯独一个他。
或许是因为喜欢,所以特别想杀他。
湛离顿了顿,忽然笑:“那是因为你杀不了我。不过……若论起杀心,我与你,倒是一样的。”
若不是近千年以来的佛学熏陶克制着他,不肯让他造下杀业,他或许早就跟这厮拼个你死我活了。
“那你也是喜欢我?”
他脸上无端又是一烧,连忙恶狠狠地磨了磨牙:“不。相反,我这是讨厌。我很讨厌你。”
子祟在黑暗里换了个姿势,紧挨着他躺下了,脊背贴着脊背,也不恼怒,反而轻笑一声,不怀好意:“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天天把我这个最讨厌的人绑在眼前。”
“渡劫而已。”
“那渡完劫以后呢?你就把我放了吗?那我到时候就能杀你了?”
渡完劫……以后?
湛离还没有考虑到那么久远的事,被他这么一提,就忍不住思考起来。
他的劫,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