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岂无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用力咳了两声,才嬉皮笑脸地招手:“知逢,我想了想,没什么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不如,我以身相许?”
前一秒还在暗自伤怀的知逢小道君,下一秒就羞赧起来,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得毫无血色,但羞涩的情绪像一只蝴蝶,就算遮住脸也会从眼睛里飞出来,再加上知重女道君也在,他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突然扭头就跑。
知重女道君眨了眨眼——
这个男人……总有办法可以不知不觉间轻易影响知逢的想法,虽然知逢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她扭头看了看岂无衣,知逢一走,他强装出来的嬉笑就瞬间又垮败下去,死死盯着天花板,紧紧攥起了手,关节泛白,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沉沉的死气,唯独那双眼,带着些许求生的光亮:“道君放心,我的命是知逢救回来的,我得活着。”
他活着,知逢的愧疚和绝望还有借口可以往下压,可他要是死了……
知逢可怎么办。
他那么天真,那么和善,他瘦弱年少,明明连什么叫天下什么叫苍生都不太理解,却把芸芸众生一肩挑之,他宁取自己的心头之血,他连命都不要了,就差把自己整颗心都掏出来,他只不过是想救所有的人。
所有的……
他不知道知逢是经历了如何的挣扎,才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他,他只知道,他得活着。
他得让知逢知道,就算他放弃了天下苍生,好歹也救回了一个,他没错。
而他也值得。
他值得他负尽众生,值得他牺牲天下,值得他作出这样的选择。
“岂无衣……那你撑着,你不能死,知逢他……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选择,他太愧疚了,现在全靠你这根弦绷着,弦断了,他……”
他又发出低低的笑声,偏过头:“道君,我是他的弦,绷着他的命,他又何尝不是我的那根弦?”
知重不语,淡淡起身,追出去帮知逢处理其他的村民了,就让他们这两根弦互相牵扯着对方那条命吧。
对方是什么性别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那个对的人就足够了。
这一瞬间,她觉得湛离和子祟那一神一鬼也不是那么难理解,心动一瞬便是永恒,无关性别,也无关是非对错。
情之一字,当局者迷,旁观者无权插手,只剩尊重。
破虚也没闲着,他生前也是无名派的大弟子,也曾养过净血用过符箓,虽然死后成了Yin兵,连血也没有了,但他还能用煞气,于是绕着雁荡镇,又加了一重煞气的结界,算是双重保险,免得瘟疫传播。
然而,好心却不一定会有人接受。
知重女道君一出门,就见本来就已经死气沉沉的镇子上空又凭空蒙上了一次黑黢黢的翳,遮盖了天色,使得整个镇子都充斥着一种不安和不详。
浓郁的煞气无端令人压抑,不消说,定是破虚那厮干的好事!
她这便急匆匆带着怒火直奔镇子门口立起来的牌坊,果见破虚身上煞气冲天,几乎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正背对着镇子盘腿而坐,身侧横着一把深紫色的长刀,上面腾腾冒出云雾一般的煞气,大有一种一人一刀独守天下的气派。
“你干了什么?”
破虚一震,显然是吓了一跳,身上煞气猛然一收,强压下了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才平静反问:“道君何意?”
知重冷着脸,淡淡伸手向天一指:“这是你弄出来的?”
他不敢直视这双过于凌厉而无情的眼睛,心下的酸涩和莫名而起的羞愧让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是。”
她又冷笑一声,满是不屑和嘲讽:“不错,很好,现在我的符箓不仅要抵抗瘟疫,还得防着你的煞气。”
破虚青灰色的脸色更加灰白,难得透出了一股死气,眨了眨眼,站起身将自己的结界收回,然后毕恭毕敬地说:“抱歉,请道君见谅。”
看着镇子重新恢复了清明光亮,知重女道君才冷冷哼了一声,蒙上贴了符箓的面巾,又回过头去继续帮忙照顾染了瘟疫的村民。
知逢小道君正在帮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破虚,往常自家师姐虽然总是一副十分严厉的模样,但其实私下里是友好而礼貌的,便是重话也不会轻易说一句,却……
独独对这人格外凶悍,想来想去也实在是没忍住,凑了上去小声问:“师姐,他是谁?”
她又看了眼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镇外动也不动的破虚,目光里风霜凛冽,眯着眼又冷哼了一声:“别管他,他手上,可沾了不少你师兄师姐们的血。”
“什么……?师兄师姐们?山门里到底怎么样了?”他一心扑在跂踵的事上,以至于一时没顾得上自己的山门,想起当初十万火急的心血召Yin阵,才连忙追问。
“放心,门中的事,自有师父师尊们处理,我们如今首要的任务,就是尽可能保住这些百姓们的性命,等青耕回来。”
“可……师姐!”话说了一半,让他如何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