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武将头低下去,眼神幽黑又深沉地看着自己的脚下。
如月反倒是微微一笑,应道,“多谢主子!”
闻声,季武身子僵住,睫毛微颤。
很快,外面传来急报,营帐中的三人目光全都集中过去。
沈誉沉眼看着那小兵,眉头紧蹙在一起,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来的小兵刚抬起头,季武看着他,便知来报的不是关于楚曜容的消息。
季武走上前,看着那人,问道,“曲陵找到了?”
闻言,如月收回了目光,小士兵看着季武,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最后低声禀告道,“曲先生在田野被发现时,已经没了气。”
本来主子下的便是死令,小兵以为自己这样汇报并无不可。
可就在他说完,一支长剑朝士兵的胸口插了过去,毫不犹豫且不迟疑。
鲜血横飞,士兵当场毙命。
季武顺着剑柄看过去,却见沈誉握着剑柄,目光冷静幽深。
这个男人想要杀人,从来都不会自己动手。
忽的,剑柄朝季武扔了过去,沈誉左手擦着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袖,转头暼眼看向一旁的季武,说道,“知道此事的,一个不留。”
曲陵该死,可不能让人知道曲陵死在他这里。受恩于曲陵的能人不少,因此,沈誉派人前去追杀曲陵时,本就没想着让那些士兵活着。
季武接过剑柄,应了一声,沉眼看着地上惨死的下属。
而沈誉满意地勾唇,收回目光时,恰好余光瞥见季武的身后,那名叫做如月的婢女,身姿不畏不惧地站在后面,神态冷漠淡然。
好像已经见过无数次血溅四射的杀人场景。
甚是有趣。
第47章 该死之人
曲陵一生由为任性, 不惑之年开始收集古籍,在知天命的年岁走访大历山川,没想到在古来稀时会死在田野间。
前方战事瞬息万变,在看见安城东南角起的烟雾之时, 曲陵就知道这烟八成是个虚幌。
若是四周烟雾四起, 又怎么会将那火, 那烟遮在自家的位置上,那烟不是欲盖弥彰, 便是弄虚作假。
战场上用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曾在古籍上看过,还有一国的军师以大开城门, 用一曲就击退了敌军。
以沈誉的性子,曲陵知道他也很快落于下风, 因此趁着军营变动混乱曲曲之际, 曲陵写下两封书信, 一封放在军营内, 另一份放在自己身上,之后抱着自己万分珍惜的书简跑了出去。
逃, 不是他要逃, 而是他怀中的书需要逃。
沈誉不是怜惜文物之人,古籍落在他的手上必难存活。
然而跑到了田野, 如今已经春种之际,抬头看见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荒地。
农民没过春播种子, 嫩苗没有可以照顾它们的主人, 望着一片荒芜,曲陵逃离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为了怀里的古书,他为沈誉助攻, 给楚曜容点醒,如今两虎相争,只有百姓遭殃。
他在其中做了太多错事。
古书从曲陵的怀里掉落下来,书简上很快沾染泥土,看着眼前种种,曲陵心中一悸,也跟着栽倒下来。
他本出身田野,从田野之乡寻古来文化之宝,寻了半生,最终也倒在了田野,没有再能起来。
他也没机会再去挽回自己曾做过的一切。
他守护的古籍没有错,追寻的意义也没有错,真正错的人在他自己。
书籍从他手上掉下的那刻,那些书滚烫地像火球,灼烧他的心胸。
古籍藏着千年智语,圣人之思,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望着原本绿野丛丛如今只剩荒寂残败的田野,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去守着那些古籍。
活到这古来稀的年纪,却发现白活了这一生。
……
安城内的进攻已陆续停下来,穿着厚重铠甲的将士们身上满是污血与汗水,他们脸上头一次洋溢着笑,没有疲惫,而是一种守护了家园的满足的笑。
守城大半月之久,他们头一次痛快地进攻,痛快地杀敌,最重要的是,护好了他们后方的家。
成欢没去迎接那些归来满是笑容的将士,她手握着从芍药手上拿下来的玉镯,目光沉沉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傻女人。
仵作告知她,芍药所中的是一种蔓毒,只在昊天才有。
蔓毒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陌生了,本是异城的毒,在大都的王宫却常出现。
楚曜容养了一屋子的医师就是为了解此毒。
可这毒是哪里来的?
来自昊天的毒,除了那个男人,成欢已经想不到其他。
“那他呢?”在这顶棺材旁也有另一顶,里面躺着一位身披铠甲的男子,正是沈誉旗下的许梓。
成欢看那男人一眼,随即将目光又落在芍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