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只有一把剑,那是他的闻惊。当年这把剑从桑池掉落,以为早就不知道埋在哪个泥沙当中腐烂,殊不知,竟完好无损地保留。
如似故人,不知可有当年熟悉感。
彦周看着闻惊发愣,丝毫没有察觉神出鬼没的九先生。
“好久不见了,桑池的——凰。”
彦周耳朵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十万年前,彦周在穷澜山脚下撞上了一只修炼的妖,或者说称为灵比较合适。那个时候,天地间还没有妖魔的概念,世上只有神,只有天道。
穷澜山下的这只灵是桑池上发现的除了神以外的物种,若是被神明发现,估计没有活路。
这只灵或许是出于本能,第一次见面就展现出天赋异禀的攻击能力,他不亲近任何人,看谁,眼睛里都充满了敌意,就算是彦周几次三番对他露出友好的笑,他也养不熟,浑身长刺,不好惹。
后来桑池触碰到了一个地方,雪山大地开始复苏,花开遍野,水流千里,神明称之为人间,人间走过几度春秋,千百年光Yin后,出现了妖魔,出现了和神对抗的物种。
穷澜山上的这只灵有了正式的称呼,叫魔。
九先生从未参与过天界的任何事,他是个旁观者,将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收纳眼底。或许正因为是旁观者清,九先生比桑池上的任何神看的都通透。
他讨厌这些神的贪,讨厌这些神的不理智,讨厌无谓的挣扎对抗。
刚开始,他做着厌世最高的执掌者,眼睛里,清淡无味。
可时间,是最永恒的一把刀,把他削剪的尖锐又圆滑。
九先生从不露面,他没有情感但是通透,同时,他也无情冷血。
“天界当年最大的失策就是神陨没有彻底,所以现在才会有这么多麻烦。”
彦周耳边听着叨经,眼睛注意到闻惊前方悬挂着的一个蓝色的小瓶子。
瓶子下方横着大音,失了金光,死气沉沉。
“你猜到我会来?”彦周虽是疑问的话,但语气很肯定。
九先生悠悠道:“因为我知道,神自古以来就是个不理智的疯子。”
“终究会结束的。”九先生说了这句话,彦周回头看,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Yin影里,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九先生的整张脸,黑漆空洞。
“结束?什么时候会结束?”彦周问。
彦周曾想过的结束是死掉一了百了,可现在的情况离自己“寿终正寝”还有些距离。
黑暗里的九先生没有回答他的话,这个问题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充盈到每个角落,后又慢慢如尘土积灰沉淀。
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楼阁,它每天都立在那里,可终有一天在人们发现的时候,早就成了一摊废墟。
彦周带走了蓝色瓶子和大音,还有闻惊。
他藏进荒郊野外的一个破寺庙里,将那瓶蓝色的流动ye体打进了并蒂莲。大音被当做门栓横架在门后,破庙虽然四面漏风,好在破的地方面积不大,门关上后屋子里暗了许多,彦周心里也安全了些。
为薛焕塑体不知道要多长时间,直到现在剩他一个人,在这块安静的角落,他才有闲暇自我思考起来。
面前的南佛并蒂莲并不真实,连带着所有的一切,包括大音,包括盛着薛焕魂体的那个瓶子。
或者说从一开始在朝丘那,一切就不真实。
薛焕为什么会当着自己的面消失,自己为什么去兆宁拿并蒂莲,又为什么去Yin阳宗讨要薛焕的魂体,他为什么遇见穷澜山上的故人,为什么会看见自己那把闻惊。
到现在他坐在这里,唯一觉得不真实的,就是自己凭什么觉得薛焕还活着,还没有死。
闻惊这把剑握在他手上,没有一丝反应,哪还有当年呼风唤雨,一剑震洪荒的气势。
十万年之久,珍珠也熬成了砂砾。
不奇怪,不奇怪。
所以,物是人非是定律。
什么时候能死,什么时候能结束?
彦周盯着金光四闪的并蒂莲,那抹蓝色早被渗透,一时间真假难辨,难辨真实。
如果薛焕能重生,他睁开眼肯定最不愿见到自己。
彦周站起来,走向门口。
“就此别过吧。”他嘴唇轻启,环顾这破庙四周,除了并蒂莲,没什么稀奇的。
很像结束前一闪而过的惊艳。
也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
死亡在背后追赶,彦周突然变得很忙碌。
星宿盘落在李尚年手里不是什么好事,道庄虽然不是神,但多年来也承载着神的意愿,多少沾了神的气味,李尚年能Cao控星宿盘,万一他利用其满足自己的私欲,就意味着到时候天地颠倒,生灵涂炭。
每每想到这,彦周会有种护食的心态,那又不是你的东西,自己霸占着不要脸。
只不过他受了伤,不知道胜算多少。
“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