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过境迁。臣曾到处周游,有在别国见到布匹又好又便宜的,有见过纺织器具不用人力的,有见过别国商船无数,开起来像在飞一般,有见过一个可以从千里之外窥情报的物件。这些东西十分奇巧,我从来没有在南梁见过,于是叹息我们南梁也有技不如人的时候。我每读史料都在叹息,回想曾经万国来朝的盛世。海纳百川,所以唐在政治上安定清平,改弦易撤,这是朝廷福泽民生的道理。臣进一言,学习别国的长处,开设洋馆讲学的事刻不容缓。臣曾经好几百封信连夜送至抚州,通过抚州南洋暖港送至各国,求一批火器。如今他们回复了,说马上就要到达抚州,请陛下督促兵部快些完成批审再送到工部去拆解以供研究。
祸患常缘起于微小的细节,我朝不是黔地的驴,藩国也不是黔地的虎,臣不过是将实情告诉陛下罢了。我在朝为官五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常感叹人生的短暂,忧虑国家强盛得缓慢。希望陛下听取的意见,智慧贤明的人必要掌握天下最先进的技术,掌握天下最先进的技术才能实现囊括四海的雄图霸业,而实现此霸业的国家必定有无数的臣服者。我如果早上能看到这样的景象,晚上死去也死而无憾。
第20章 章二十
是夜无眠。
闻泗水之幽幽兮,□□借势以发迹;倾天下之财力兮,骠姚去匈奴万里。
风乍起兮云幂幂,班声动兮魂魄积;人声沸兮山寂寂,此要塞常覆三军!
笔饱墨酣高阁居,披锦缎者尽在京;铁骑成群,守谁家之天下?喑呜哀哉,叹何人之须臾?
吾不才,生在盛世,无怀投笔,且唤大风起兮,暂慰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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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已过丑时,灯光微兮不曾熄过。
关雨霂掌灯进了书房,不多言语,添罢灯油即去。方致远疾书恰意浓处,不曾招呼。半盏茶不过,只见关雨霂折回,手端一小杯,轻放于桌,寻椅而坐,仍无多言语。方致远手轻提乃落最末弯钩,待信手署名后方坐下,见有水,遂欲饮,初以为茶,入口知酒,还没在口边过上一遍,便挑眉看向关雨霂,问:「酒?」
见她点了点头,方致远眉一沉,一仰而尽,说:「还是温的。你懂我。」
关雨霂一笑,恭恭敬敬地回了句「不敢」。
方致远坐着,手不愿停下,一面清点案上文房,一面说:「懂就是懂,哪有什么不敢的道理?夜深了,还不睡?」
「大人也不是没睡吗?我只是醒了,瞧你不在,想你在书房,缘着路去了西厢,看丫鬟们都睡了,怕你灯油用尽了又口干,这就来了。」
只听他一声轻叹,道:「唉,我不歇息没有让她们同我一起不歇息的道理。」说罢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方才久站又疾书,忽然坐下有些不适,遂想起来走走,又见一油灯忽明忽暗,恐是刚添的油没了灯芯,上前去挑,看火光跳跃,如舞殿宫袖,一时忘言,想起了些旧事,便问:「你怎么看抚州?」
关雨霂低眉细想片刻,只道两字「难治」。
灯复明。方致远听后大笑一声:「好!好一个难治!此话不假,抚州着实难治。地之广兮实无民,豪强劣兮除不尽,去他乡兮仅一路,据一海关兮乱得糊涂。耕无田兮徒有渔,海波平兮海盗频,是问渔夫哪敢出行?难。」说完走来,拿起桌上的奏章,递与了关雨霂,问:「看看?」关雨霂接了下,又问案上放着的另一份是什么。方致远说是草稿,称此事重大,不敢一蹴而就。关雨霂听后一并向他讨来,两份一起比着读了读。
方致远看她读得仔细,便归了座,不知她会如何品评,只瞧她读完了,将奏章归还于自己,说道:「大人方才既然问我如何看抚州,那为何奏章里只提军械讲学二事,却只字不提抚州呢?」
是个好问题。方致远不答反问:「你以为如何?」
「雨霂不知,故相问。」
博弈之间,你来我往,才得谈笑生风。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先入为主,断其思绪,徒添闷气。方致远乃问:「抚州如今由谁管着?」
「董大人。」
「我若是说抚州的不是,岂不是要怪罪于董大人?抚州难治,是其实,罪不在人,董大人不算是庸碌之辈,抚州其性使然。你曾在抚州做过事,董大人也曾有恩于你,如今你是我方家人,我若冒然上奏抚州一事,怕是别人会说我不讲情。」方致远话罢理了理衣袖,看向她。关雨霂也不躲他目光,据实答着:「此虑深远,我的确是不曾想过这为官者还需这般洞悉人情,只道是把抱负都写了呈上去罢了。」
方致远明白她的意思,这又哪里是事外之人可一探深浅之事?因叹:「不得已。其实也非如此,是问哪一行哪一业不需要既安其职,又察人心的?纵使是街边包子铺也晓得不仅要包子做得好,还要拉拢熟客,排斥异己。我虽在工部,来往于器物较多,人较少,但仍难免俗。」
关雨霂听后问道:「我且沿用大人一例,这做包子的人研究其技,将包子做好已非易事,如今还要攻于他物,岂不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