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几乎咬碎银牙,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五个字:“你把她放了!”
“怎么,你不关心筝儿的死活了吗?”拓跋桀先是疑惑地挑起了眉梢,尔后又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本座想起来了,下午在骞城你已经看到告示上的密语了吧?怪不得问都不问她的情况呢……”
他竟然知道!
岳凌兮呼吸一滞,对拓跋桀这种鬼神一般的洞察力感到震惊不已,心头就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恐惧不断地渗入,通过血ye流到全身上下,侵蚀着她坚定的意志和勇气。
就在这时,书凝倏地伸直双臂挡在岳凌兮面前,怒视着那群豺狼虎豹说:“你们休想动修仪一根毫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陛下也不会放过你们!”
拓跋桀不怀好意地笑道:“此言差矣,本座攻克楚国还指望着她呢,又怎会伤她?”
他用的字眼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是在说前线战事,实则不然,岳凌兮抿着唇沉yin片刻,突然醒悟过来。
难不成……他本来的目标就是她?
岳凌兮胸口弥漫起阵阵凉意,仿佛被一根尖棱抵住,时刻都会将她贯穿。她勉强抬头看去,恰好对上拓跋桀的视线,Yin狠的光芒一闪而逝,她在中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果真是如此。
端木筝的病从头到尾只是个幌子,拓跋桀想要的一直都是她,是她当修仪以来接触过的一切有关于楚国的东西,从朝堂政令到军事机密,从官员资料到世家关系,甚至是皇宫区域图及楚襄每天的行程安排,他都要一个不漏地掌握在手里。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前线战事的胜利,还有连绵山峡之后的那片广褒的沃土,那些繁华富饶的城池,以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她中计了。
岳凌兮眸底渐渐腾起了黑雾,一切车马人影都开始模糊,难以分辨,她却用指甲死死地扣着掌心,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拓跋桀捉了书凝来就是为了胁迫她,她的逃跑计划就此中断,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跟他虚与委蛇,然后想办法把书凝送走,无论如何,她不能累她被害了性命。
思及此,岳凌兮掀起眼帘漠然道:“时辰不早了,国师还要在此地耽搁下去么?”
拓跋桀似乎对她的识趣非常满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便转身上车了,漆黑的天幕下,一行人踏过漫漫长野,继续向北而去。
第87章 破阵
千里烟波,浩渺无边,岸渚上长满了稚嫩的草芽,远远望去就像是浮在江心的一块翡翠宝玉,袖珍而又可爱。岳凌兮望着这片熟悉的景色,双眸似乎也被横荡江面的水气浸shi,一片幽涩迷离。
再过东漓江,已是物是人非。
一年前,她和楚襄在岸上遭到夷军的追杀,危急之下跳江逃生,所幸两人水性都非常好,这才得以从湍急的水流和锋利的暗礁中捡回一条命,上岸之后,在猎户所建的冬屋里度过了半天的时光。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她面临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夷兵时,楚襄从黑暗中出现并挡在她前面的样子,那具高大挺拔的身躯就像是一道坚硬的壁垒,刀枪不入,水火不进,替她挡去所有的压力和危险,令她心安神定。
从边关到王都,他一直将她妥善地护在羽翼之下,可是从现在开始,她要孤身而战了。
岳凌兮深吸一口气,随后便掀开了翠色帷幔,想再看看他们曾经住过的小屋,却发现周围忽然起了雾,浓得几乎不辨方向,怪的是座下的马车并没有减慢速度,依然飞快地向前行驶着,驾车的两个西夷人也没有异状,仿佛视线根本不受阻碍。
不对头。
岳凌兮向来心细如发,更何况身在敌营,她越发打起十二分Jing神注意着每一个细节,以寻求逃脱的机会。东漓江这一段的地形她是非常清楚的,山峰环伺,林道中空,夜间常有北风顺江而下,贯通山林直达逐浪城,所以绝对不会有浓雾出现,眼下这等情形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头。
书凝虽然不懂这些,但见团团白雾犹如鬼魂一般有意识地在车外徘徊,顿时觉得瘆得慌,她搓了搓手臂,试图抚平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然后小声地对岳凌兮说:“修仪,这个地方有些邪乎,您觉不觉得?”
岳凌兮知道外头那两个人耳目灵敏,遂示意她噤声,旋即把头稍微探出去了一些,观察片刻才收了回来,坐定之后在她手里轻轻地写下几个字:“书凝,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没有啊……”
书凝有样学样地写着字,怕自己离得远有所偏差,又凑到车窗边上使劲地闻了闻,依然觉得就是山林里泥土植被散发出来的味道,见状,岳凌兮沉默了。
她闻到了非常浓重的血腥味。
即便两人的嗅觉不太一致也不可能差这么多,岳凌兮思来想去,一个不好的预感渐渐从心底浮现出来,事关重大,她不敢完全确定,正是迟疑之际马车忽然停下了,她再次向外看去,迷雾不知何时全部散去了,蝉鸣蛙叫,一片月白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