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无论我央求什么他都会买给我的,每次我跟他撒娇要吃雪糕的时候,他就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钱一边用手摸着我的头无比怜爱地说,“果果呀,雪糕吃多了会肚子疼的哟,可惜他不常在家。”
雪糕,雪糕,我就是想吃雪糕。这热死人的大中午,我对自己说,“别睡午觉了,起来吃雪糕吧。”然后我就点着小脑袋说,“好呀好呀。”再然后,我就从和我肩膀高度持平的大床上遛了下来。
火辣辣的太阳发了疯一样炙烤着大地,小草们蔫头八脑的抬不起Jing神,蝉儿们像被烫了手脚似的没命地惨叫。
我挨着墙根,像只贼头贼脑的小猫,溜达着到巷口。巷口的大榕树下有大官爷爷的雪糕摊,他现在一定躺在躺椅上用草帽遮着脸睡午觉。石头哥哥就坐在他身旁的小凳子上,一边给他赶苍蝇,一边照看雪糕摊子。
我躲在大榕树的后面,看见石头哥哥低着头在看书,大官爷爷果然在午睡。石头哥哥的手里还握着一根不长的竹竿,竹竿的一端栓着一截红绸,时不时的给大官爷爷赶赶苍蝇。
我本想突然跳出来吓他一下的,可是又怕吓醒了大官爷爷雪糕就没的吃了。所以,我就猛地跳到他身后很小声地叫了声“石头哥哥。”
意料之中的,他没反应。
我觉得无趣极了。
蔫黄瓜一样在他身边坐下,他先看见了我穿在凉鞋里肥胖而粗短的脚丫子,继而看见了冬瓜一样矮胖的我。
他用手指了指正当空的太阳,然后就是一堆神比划。我知道,他是想问我,这大中午的怎么不睡午觉。我怔怔的看着他,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一脸懵懂。然后,他尴尬地笑了。
就像他每次极力地想要和我表达什么,而我心里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死咬着牙不说话,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直急的他饱满的额头上渗出明晃晃的汗珠。四岁的我是不是已经足够邪恶,就是这么坏坏的欺负可怜的石头哥哥。
记得有一回,我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玩石子,他急冲冲地跑过来,身上还背着个与他身高个头很不相称的大书包。他满头大汗,焦急地向院子里张望,手在我面前张惶的比划着,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我昂着小头颅,眯着小眼睛,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是要找我妈,他想告诉她我姐被同学打破了头进了医院,老师让他回来报信的。
虽然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我就是这么小人,故意张大了迷茫的小眼睛,一脸蒙B的小表情,堵在门口死活不让他进。
他白皙的脸颊因慌乱焦急而晕上一坨红晕,粉嫩的粉嫩的,陶瓷娃娃一样好看。当时小小的我为什么就发现不了石头哥哥的好呢,那么好看的小男孩生生让我这么个祸害给摧残的落泪了。泪盈满他的眼眶,阳光下,一片晶莹的破碎。他低着头,可怜兮兮地走了,阔大的书包遮挡了他失落孤寂的身体。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满眼满脸的委屈,我伸着舌头冲他做鬼脸。
看着他瘦瘦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小人得志一般,飞一样冲进屋里告诉妈妈,姐姐把同学打进了医院。
注意了,是姐姐把同学打进了医院,而不是姐姐被同学打进了医院。“把”字句和“被”字句,仅一字之差,就表达了截然相反的意思,导致了人间惨剧的发生。看来我从小就很语言天赋呀。
我那极其彪悍的老妈听后不问清经皂白,提了门后的一根大棒子出门去了。
等我妈妈彪悍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极其jian诈的我捂着大嘴咯咯地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极其记仇的小人儿,上次的雪糕事件在我的小脑袋里根深蒂固。
我妈风风火火的赶去医院,也没到护士台询问一下,只一间房一间房的找,最后在急诊室里找到姐姐的时候,姐姐像只骄傲的白天鹅昂着傲娇的小头颅,不屑地看着站在她身旁不住地低着向她忏悔的小男孩。那一幅趾高气扬的小表情偏巧不巧就落在了我妈的眼里,我妈当时可能是气毁了,看也没看姐姐那被白纱布缠的大白鹅脑袋一样的脑袋,抡起大棒子对着我姐姐就是一顿胖揍,把打伤姐姐的小男孩直接看傻了眼。
姐姐杀猪般的嚎叫声充斥着整个医院。直到后来一起缴完费的老师和小男孩的母亲回来看见鸡飞狗跳的场面也傻了眼,半天才想起来拉开正向姐姐施暴的母亲。
我的妈妈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又提着大棒子回来,把我一顿狂揍,直接导致我丢了两颗如花似玉的大门牙。让我西瓜一样的脑袋和脸盆一样的大脸更加肿大,猪头一样挂在我的小细脖子上,我真怕走着走着就折了脖子,然后我西瓜一样的脑袋掉在地上,呱唧一声,碎了。
我豁着两颗门牙,声泪俱下地指责完全是因为石头哥哥的错误表达才导致我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从而导致了我如此悲惨的结局。
大官爷爷拿着竹竿抽的石头哥哥满院乱窜,我就站在边上得意欢畅地笑,豁着两颗大门牙,怪吓人的。可能是笑的太欢畅了,一口唾沫差点呛死我。我剧烈剧烈地咳嗽,脸憋成了猪肝色,然后我就不敢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