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他视野范围内,他又看一次手表,谈少宗如果再不出现他们就真的如谈少蕊所说要迟到了,不止是早读时间,第一节 课都快要开始。一想到会迟到的可能,他的耐心逐渐耗尽,更加不想进屋喊谈少宗,那样会显得像是他迫不及待要和他一起上学。
他又足足等够二十分钟谈少宗才出现,手里拿着一袋牛nai,看起来的确是一副睡过头来不及吃早餐的状态。他表情很低沉,见到祁抑扬也不主动打招呼,在离祁抑扬还有三米的位置停住脚步。这令祁抑扬好心情彻底全无,立刻转身就走。
谈少宗并没有跟上来,他一直掉在后面,走得慢吞吞,完全没有要跟祁抑扬说话的意思。祁抑扬两次回头都看到他叼着牛nai蹲着系鞋带。
祁抑扬几乎怀疑谈少宗在故意拖延时间。
进学校的时候第一节 课上课铃已经响过二十五分钟,祁抑扬想过就在门口跟谈少宗分别,但最后还是先走到初一的教学楼。到了谈少宗教室门口,祁抑扬没停下脚步,打算往前从二楼连廊绕到另一栋教学楼,听到脚步声觉得不对,回头一看,谈少宗还跟在他后面。
祁抑扬见他蠢到教室门牌都不看,心中更烦躁,说话的语气也像质问:“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谈少宗不知道从哪里学来,对着他鞠了个不太标准的躬,还是没说话,连转身都慢吞吞。
迟到一次其实不是大事,连正在讲课的语文老师都不计较,也没过问原因,只提醒祁抑扬下次注意。但祁抑扬厌恶那种感觉,讲台上的老师停下来,全班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他身上,成为焦点的感觉他并不陌生,但不应该因为这种事。何况并不是他的原因导致迟到,是因为跟在身后那个人,他无法控制另一个人出门的时间和走路的速度,他不用下次注意,明天不要再等谈少宗就好了。
祁抑扬当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岑美lun他明天不要再等隔壁的小孩上学,第二天早上他出门前岑美lun又再试探一次他的态度,他还是很坚决,绝对不要。
初中男生自己上学危险系数并不高,谈少宗看起来心智发育也正常,走过一次应该已经能自己认路,岑美lun也觉得这不是件大事,没再试图继续说服祁抑扬。
祁抑扬很快发现谈少宗在躲着他。害人迟到不道歉也就算了,在学校里碰到他,谈少宗竟然有意要绕开走。一次两次还可以辩解是偶然,但面对面相遇对方立即转身往反方向去的举动就把这种态度表现得很明显。
十三四岁,自以为长大了,做事情其实还是幼稚。祁抑扬也赌气,谈少宗既然要躲开他,他也绝对不要再主动找谈少宗说话。再听到谈少蕊跟一帮朋友评价谈少宗缺乏基本的家教和礼貌,祁抑扬心想也许真的如此。
碰面就避开,避不开也不说话,但又不意味着完全把对方从生活中抹掉,这更像是实验“你不要去想象一头粉红色的大象”,在提醒自己不要跟谈少宗说话的时候,他反而不得不想着谈少宗这个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对谈少宗近况的了解都来自谈少蕊。在背后讲这个弟弟的坏话似乎是谈少蕊的一大乐趣,她很享受周围的人跟她一起嘲讽谈少宗的感觉,她完全不疲倦转述谈少宗的各类琐事,比如第一次测验就暴露了谈少宗成绩不好,数学尤其差,看来不太聪明;比如他继承了他妈妈的作风,转入新学校不到两个月已经收到情书,一定是因为有意跟女生厮混。
谈少蕊形容的谈少宗,逐渐偏离那个下午他对谈少宗的认知,或许是当时相处的时间太短他没能真正看清他。
祁抑扬讲到这里停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并没有喝,好像只是需要随便做个什么动作来填补沉默的空缺。谈少宗还站着,祁抑扬抬头看他:“好像有规律可循,每次重要的节点,总是我突然走到什么房间门口,而你在房间里面。”
他是偶然撞见谈少宗的,又一次偶然。
升高二他就接过了学生会主席的位置,这也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是他这类人成长过程中必备的履历,秋季学期结束前要办文化节,闭幕式的表演需要提前联络音乐老师借钢琴。文艺部的人上个学期刚因为校园歌手大赛的事情得罪了全部音乐老师,只好托祁抑扬出面。
他先去办公室找人,空空荡荡,于是转去琴房碰运气。琴房的门倒是大开着,他听到里面有声音,但两架钢琴前分明都没有人。他视线从左到右从上往下扫视一圈,终于发觉是有人蹲在挂着窗帘的角落对着地上念念有词。
祁抑扬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蹲着的人似乎因为太过于专注于眼前的事,对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的事实毫无察觉。祁抑扬站近了才认出来那个人是谈少宗。
他知道谈少宗也升入了这所高中,但一个学期都快过去了,他们从没碰到过。
谈少宗视角焦点对准的是两条金鱼,塑料鱼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不小心打翻了,地上的水无法聚拢在一处,金鱼在浅浅一滩水里看起来生死不明,谈少宗念个不停的也不是咒语,无非是“不要死”三个字来回循环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