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状况一直不好。贫穷本来就是靶子了,何况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初中校园这个微型的小社会,青少年表露的恶意比成人更加直白纯粹。万幸樱木是个身体天才,打架相当厉害,懂得挥动拳头保护自己。洋平不会责怪他变成了不良少年。自始至终,樱木都没有太多的选择。
或许在外人看来,樱木粗鲁暴躁,自以为是,还恨不讲理。但洋平明白这层尖锐的壳是樱木保护自己的方式。太过敏感的心灵是无法在痛苦中存活下来的,有时他必须迟钝一些。减少对人生意义的思考,如野兽般攫取眼前所能得到的一切,无止境地索要,像冬眠前陷入粮食危机的野熊,为不知何时到来的沉眠疯狂积攒热量。
无论是第一眼好感就匆忙出口的连续50次的告白,还是一时冲动就要加入篮球部的肤浅欲望,说到底是动物性的,统统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但樱木看似没有耐性,其实顽强又倔强,他从不陷入自艾自怜的情绪,双眼只盯着眼前的目标。待在这样的他身边,洋平会觉得心底有一股动力注入,原本平平无奇的每一天,都因为樱木的带动而呈现出不一般的精彩。
他就像一个漂泊四海的旅人,无意间发现了一颗宝石,于是装进自己的行囊,走进最富庶的王都。他一面为这宝石的华彩着迷,渴望经过雕琢的它能嵌入国王的皇冠,一面又为最终的失去而心神不属,偶尔一闪念,竟是想要永远占为已有。
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心情。
想着他好,又不甘拱手让人。偏偏这颗宝石始终信赖,对自己的价值一无所觉。被他这么心无旁骛地托付着,所有心计手段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从想到的时候就被禁止了,完全派不上用场。
我本来可不是这么好心的人啊。洋平想道。
他把樱木的头发擦到八成干,再多就不是人力所能及的程度。樱木甩甩脑袋,像甩毛的狗狗,洋平忍不住伸手梳理他的短发,五指没入发根,顺流而下。
樱木把头歪过去,弥补两人的身高差,方便洋平摸得更省力。他搓搓手,期期艾艾地说。
可以吃吗?
洋平在心里微笑。本来就是带给你的啊。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斟酌思考的模样。
樱木凑近了跟他撒娇,快一米九的壮汉亲昵地蹭着他,真让洋平有点招架不住。
洋平抬起手,宣告投降。
吃吧吃吧。
好耶!
樱木接过洋平掰开的筷子,欢快地往嘴里扒饭。
最近你好像一直很累。洋平支着下巴望他。
是啊……
樱木含糊不清地应着。
总觉得又困又饿,怎么吃也吃不饱,觉也睡不够。
真想什么都不管,闭上眼大睡三天。
训练计划能给我看看吗?洋平说。
你说青年队的?我找找。
樱木从书包里翻出作业,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是流川的字迹,看得出时间仓促,流川只潦草地记了要点,没考虑工不工整的问题。
洋平大致看了看每天的训练项目,按自己的习惯估算了下要消耗的体能。
花道。
嗯?
樱木停下筷子,腮帮还鼓着一块。他困惑地看着洋平。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洋平问。
有啊。
樱木点头。
就跟平时一样啊。
洋平的指尖在纸上点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这可不行哦。
要多吃一点。
而且……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好。
嗯唔……
樱木咬着筷子,闪烁其词。
那个……我没钱啦……
洋平笑笑。
我知道。
所以,要花尽可能少的钱,买到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樱木皱眉思考,他吃东西从来没考虑过营养不营养的问题,能填饱肚子已经不容易了,他抓住一切机会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那种事情……好深奥啊。我完全不在行的。
洋平淡淡一笑,好似胸有成竹。对樱木的一切,他总是了如指掌。
当然知道你不在行了。
那我就来研究看看吧。
听他这么说,樱木差点噎到,他喘匀了气,对洋平说。
洋平你不会变成好好学生了吧,这一点儿都不像你诶。
洋平换了只手托腮,漫不经心地说。
你觉得要怎么做才像我?
樱木思忖,半晌后摇头。
想不出来。
不管洋平做什么,那都是洋平嘛。
只不过是从不良洋平变成好学生洋平了,其实没什么差别的。
说的很好。洋平鼓励地摸摸他的头。
就像花道,也从不良花道变成运动员花道了。
变化是一种好事。
只是……有时候,别走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