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持花晃了晃,花便开了,形状像是酒杯。她从中抿了一口:“好酒。”
“这叫瑞露酒,喝起来甜后劲儿大。不过殿下一向千杯不倒,还是入不了你的眼的。”
“不要紧,贵精不贵多。”
“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两句唐诗忽然飘来,琳琅闻声抬头,面前站了一位陌生仙人,外貌自然青春俊美,却看不出实际年龄,想也是观礼的宾客。他彬彬有礼向芙宸道:“在下闻酒香而来,可否也得赐一杯?”
芙宸笑道:“原来是嘉泽侯,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必客气。酒也不是私房的,请。”说着示意侍女斟酒,对琳琅介绍道,“这位是嘉泽侯,飞升上仙前做过人间宰相的。”
“这位是魔族公主殿下,仙子不必介绍了。”来者端了酒,又向琳琅道,殿下过我的杭州庙时,偏偏却不在杭州,事后才知道。当时未能相识,十分遗憾。后来听说公主玉成东海这一桩姻缘,实在令人快意、令人钦佩,原本的十分遗憾,又增十分。你我虽未见面,亦可以算作神交了。”原来他就是李长源。数日前,琳琅因为他曾在人间治水,故而拜谒过他的庙宇。
琳琅客气道:“张公子用情至深,自可感动天人,我不过因风吹火,何足挂齿。李侯过誉。”
“是公主功成不居。张公子已是腰缠十万贯,还愿得一心人,这等圆满好事,若不得贵人襄助,怕是很难很难。”李长源微笑。
“未若君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琳琅奉承对方,与他碰了碰杯。忽然间,她越过李长源的肩膀,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人。其实她只看到了那人的上半张脸,闪过了一瞬,一瞬之内,便重新淹没在人群中。眉目韶秀,眼眸剔透,活脱脱与她曾在苏州龙王庙所见的弥生一个模子刻出来。
琳琅眉心一跳:“那是谁?”
李长源回头望去:“你说谁?”
琳琅定睛望去,然而只见殿上殿下人头攒动,哪里还有方才一瞥之下的那张脸。“看到了一个人,像是我见过的一个凡人少年,待要仔细看时,却又找不到了。长得倒挺好看的。”琳琅简要描述,“奇了,此地是东海水下,怎么会有凡人?”
李长源思索了一瞬,道:“如真如此,公主殿下可要当心了,未必不会有心思歹毒之辈。”
琳琅却笑道:“我一介魔族中人,又何惧怕歹毒不歹毒呢,罢了,不若与君再饮三杯。”
李长源举杯回敬:“幸何如之。”
待得酒阑,宾主的兴致却还远远未尽,一时没有散场的意思。琳琅寻了个空子告辞出去。她出东海时,太阳已经在西沉,余晖染透了半边天穹和万里层云,层叠的金红中,有大群的喜鹊向着天际飞了。
原来这一日正是七夕。
七月七日,金风玉露,织女牛郎越过银河一年一度相会的佳期。人间女郎瞻星列拜,祭祀织女乞巧,孩童则衣荷叶半臂,执新荷叶,在市井间结队行走,摇摇摆摆,与街边卖的魔合罗们相映成趣——那是七夕的节物,又被唤作“化生童子”,泥塑彩绘做成娃娃,憨态可掬,煞是可爱,惹得许多成年人也聊发童心,掏钱买下摩合罗模样的面具。华灯初上时分,灯笼铺的门口立了高架,挂了形形色色灯笼招徕顾客,其中一盏极大极亮的走马灯尤其吸引目光。那灯旋转着,灯罩上跃马挺枪的小将便仿佛当真奔腾了起来,头盔上的缨子也随之飞扬。
琳琅在苏州的街上漫步至此,不由也走近稍驻。看热闹的人多,她看了几眼,便向旁边让了一步,放身后的人观看。灯架对面恰有人也向同一方向移了一步,脸从灯后现出,进入她的视线。
琳琅目露讶异。这张脸上戴着面具,却不是今夕随处可见的摩合罗,而是一副颇为狰狞的鬼面,正是所谓柳毅面。
对面的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怔愣。他拉下了面具,“公主殿下。”四目相交,这个人轻声说。琳琅凝视着他。在光与影最为深刻的界限下,他的面容愈发明确,每一分每一毫,皆不似人间所有,若非他眉直而眼亮,气质清冽端正非常,这份美之于男子就未免太显绮丽了些。
琳琅旧伤被治愈,如今灵视敏锐如往昔,当即就将他认了出来。
“梦蛟。”琳琅说,“又见面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姓名?”
“与您两度邂逅,在下都有眼不识泰山,只把公主当做常人对待,生怕因此无意中冒犯过您,所以这次打招呼也是打得颇觉忐忑。不过,我早觉您风姿气度如许,不像是凡俗中人。”
“你真会说话,我倒不敢当了。”琳琅说,“世上仙子魔女不知凡几,你有什么理由确定是我?”
“那夜雨中与您同行,有幸见到令兄,我便觉得他眼熟,后来想起,我幼时有幸见过一次魔族大殿下,由此知道了两位的身份。”年轻人深揖为礼,“在下姓关,名梦蛟。
琳琅点头:“梦蛟得珠,寓意很好,是前程远大的名字。你是难得的少年俊才,称得上这名字。”
关梦蛟道:“名字都是家父所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