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输血的原因,还是头晕的关系,路重越感觉有点恶心,眼前也时清楚时模糊的。
他有点疲于应付这些警察了,就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楚警官,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老楚笑道:“哦,没什么。公事咱们办完了,我呀,出于个人角度,想和你闲聊几句。”
路重越身子一僵,没有作声。
“路先生不必紧张,”老楚弯着腰,将椅子搬得离病床更近,“就当我是职业病,好奇心太重,你要是不想回答,完全可以不说。”
随着他的动作,路重越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周某和你是大学同学,对吧?”老楚问。
路重越应道:“嗯。”
“那你们俩的关系怎么样?以前上学的时候,或者毕业以后,有没有过什么矛盾啊、过节之类的?”
老楚又问。
路重越对此不置可否,隻说:“上学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同学朋友之间,肯定有过不愉快,很正常的……”
老楚摆摆手,不欲深究:“哈哈哈,说了别紧张,闲聊而已。你们是同一届的?”
路重越如实道:“周胜凯是我的直系学长,差不多……大学刚入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哦。”老楚看向他,话锋突然一转,“你刚才说,周某雇了几个小混混,预备谈不拢的时候对你施以暴力,那么他约你见面,到底是要谈什么?约在那么偏僻且不处于运营状态的地点见面,是否因涉及非法交易?”
路重越被问得措手不及。
说是“闲聊”,话虽如此,可老楚句句都在试探他或周胜凯有没有违法行为。
不讲清楚,和他先前的主张对不上号,讲清楚,又与“朋友”之谈相悖。
他斟酌再三,说道:“是这样的,我和周胜凯之间确实存在一些不愉快,毕业以后,我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约他见面吧,是想做个了结。楚警官您放心,我们绝对是本本分分的小市民,一对阵隻管嘴巴厉害而已,架都没打起来呢,更不可能做什么违法交易了。”
接到案件,不论被害还是施害嫌疑哪一方,公安局都会在系统里对涉案人员进行基础检索调查,老楚的确没有查到他们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记录,人际关系也都算比较简单,会这么问,大概也只是随便诈一诈路重越的反应。
老楚笑道:“没打起来吗?我记得,警方赶到时,你已经接近昏迷了,而周某所在的位置离你很近,他手上甚至还有你的血。”
路重越拿出准备好的说辞:“他这人,叫的越凶,出了事情就越怂,看我吐血了,吓得不轻,凑过来是想扶我,看看我怎么样了。”
老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路先生,被打成这个样子,还帮着人家说话,要不是现在知道你们的关系了,我都怀疑,你有什么把柄在周某手里,受他要挟呢。”
路重越尴尬地笑笑:“怎么会。”
“我干这行二十多年了,”老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你能想象吗,还有那种和嫌疑人达成一致,甘愿被巨额补偿金收买的人,他们觉得拿到了好多钱,自己身体吃点苦头、甚至落下残疾也没问题,因此,帮着嫌疑人掩盖犯罪事实。”
他看着路重越的眼睛,话里有话道:“这呀,其实都是不对的。”
面对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路重越终于有了几分底气:“可不就是您说得的道理么,违反法律属于对社会秩序的藐视,哪是两个人之间达成共识就能忽略不计的。”
老楚心里还是有诸多怀疑,但看着路重越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在这签字吧。”
他拿过文件板,指了指右下方的位置:“没什么事儿了,路先生,你好好休息吧。”
56
老楚离开前,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他叮嘱路重越,说作为被害人,拒绝伤情鉴定以后,随时可以反悔,要求再做。
路重越看得出来,老楚自始至终没有放弃怀疑他替周胜凯开脱的立场和用意,而那句“可以反悔”,也正是说中了他内心的计划。
他打算出院之后,去看守所跟周胜凯谈一谈。
能和解最好,对于修祎做过的极端行为,路重越始终觉得有愧,他确实真的愿意拿出一部分钱,来补偿周胜凯这些年无法进入到航空公司工作的遗憾。
但如果不能,他也不怕。有医院这边的病历和抢救记录,伤情鉴定的结果只会严重,不会轻松,即使无法送周胜凯进去蹲个终生套餐,三、五年还是没问题的,实在逼不得已了,他和修祎换个城市,去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生活,也不是不行。
警察走后,路重越连睡带昏地迷糊了十来个小时,再醒来时,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他感觉眼前有点模糊,看东西好像会重影,但眨眨眼睛,又似乎恢復正常了。
隻以为是失血导致的,他也没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