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咔嗒”一声,玻璃窗另一端空间的门被打开了,十个穿着囚服的人排好队走进来,再依次根据狱警的指示,来到相应座位面前坐下。
过去的一千六百多个日夜里,路重越曾无数次想起修祎,不住在脑海中描绘着他会否有所变化,又可能变成了什么模样。
修祎还是那种礼貌但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神色平淡,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无欲无求。
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头髮剃成了板寸,嗯……皮肤好像还有点晒黑了。
直到看见路重越的脸,修祎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破绽。
他在玻璃窗前站了一会儿,才缓缓拉开椅子,坐到与对面人视线平齐的地方。
因为被铐着,修祎行动不是很方便。
路重越看着他把两隻手一起举起来,然后慢慢够到电话听筒,再将其放到耳边。
眼泪的堤岸瞬间被衝毁,路重越慌乱地低下头,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么做是因为不想让修祎看到他哭了,还是他根本不敢再多看这样的修祎一秒钟。
黄斯琪替他拿过玻璃窗这端的听筒:“别搁这演电影了,二十分钟很快的,有话赶紧说。”
路重越被提醒,连忙胡乱抹掉眼泪,接过听筒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
他动动嘴,刚要说话,电话那头的修祎先开了口:“瘦了。”
“啊?”路重越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道,“啊,最近确实……”
修祎目不转睛地看着路重越的脸,直接打断了他编故事的企图,又说:“生病了。”
十足的肯定句,没有掺进去一星半点询问的意思。
黄·浪漫杀手·斯琪:都别给我演电影!
噗哈哈哈哈哈……
过得一般
27
撒谎这件事,路重越在修祎面前一次都没成功过。
但是,时隔四年多,终于见到修祎了,他也不好上来就说自己生的什么病,有多严重之类的,不然总觉得好像是在耍心眼卖惨。
他心虚地抠着指甲,小声说:“就是感冒了而已。”
修祎沉默片刻,担忧道:“看着不像。”
“啊?”路重越抬头。
“你……”修祎伸出一根手指,“脸都掉色了。”
路重越是用靠近黄斯琪那边的手拿的电话,听筒竖在两人脑袋中间,所以黄斯琪隐约也能听见修祎说话。
她侧过头观察路重越,看到他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立马明白修祎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这傻帽发烧了,进来之前非要化妆遮盖一下,”黄斯琪很想笑,“然后刚才给哭花了。”
路重越听到修祎明显松了一口气。
气氛里的凝重也随之土崩瓦解。
黄斯琪很有眼力见。
她对路重越的讨厌,全都源自于对修祎受罪的心疼,可是过了这么久,这段关系里的两个当事人看向彼此的眼神还是那么藕断丝连,她一个“旁观者”,没道理凭借自己的感受跳出来搅局。
“我去找贺澄了,哥,你们聊吧。”
说完,她站起身,径直走出了探监室。
黄斯琪离开,路重越和修祎互相对视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次,路重越先开了口:“修祎,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问完他就后悔了。
什么白痴问题。
之前他推算过,自己离开t城不久,修祎就进监狱了,一直服刑到现在。
牢狱生活,除了糟糕和绝望,还能怎么样。
“一般。”修祎淡淡道,“你呢?”
愧疚会使人难过,但不应该演变为恼羞成怒,路重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修祎云淡风轻地回给他同样的问题,他内心最Yin暗、最深处的那些自卑就忍不住又爬了出来。
于是他说:“我可好了。国际航线四处飞,职称已经升到机长了。”
修祎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那就行。”
拳出无名,还打在了软棉花上,路重越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火气一下就溃不成军了。
“对不起。”他说。
修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干嘛道歉?”
路重越移开目光,看着脏兮兮的台面:“对不起害你蹲监狱,对不起让你过得一般。”
“谁说是你害的?”
修祎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紧张。
“没人说。”路重越叹了口气,“拜托,我只是有点笨,又不是真的白痴,大伙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除了我,还能有谁?”
修祎抿着嘴,像是怕路重越追究当年的细节,岔开话题道:“不是因为坐牢。”
“嗯?”路重越没反应过来。
修祎解释道:“我说过得‘一般’。不是因为坐牢。”
“那是为什么?”路重越问。
这么多年,要说一点长进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