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重越捂着腿爬起来,随即慌忙往鼻子底下摸摸。
还好,没流鼻血。
他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说道:“没事儿……咳,你来吧,斯琪,一会我这边输上血,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结束了。”
黄斯琪答应了一声:“嗯。等着吧,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23
应该是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又或许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黄斯琪没有空着手,下车后,她在医院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一个小小的果篮。
到病房时,护士正在给路重越调整输血管阀。
黄斯琪有点看不了袋子里那些暗红粘稠的血浆,觉得浑身直发麻,于是她站到床的另一边,问:“就一袋,完事儿就能走了?”
路重越立马绷直身子,紧张地朝护士的方向瞥,然后拚命给黄斯琪使眼色。
黄斯琪没懂:“啊?”
护士直起身,不满地看了黄斯琪一眼:“走什么啊,他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老实躺着休息。”
连续两天都是这个护士姐姐值夜班,昨晚路重越遭过什么罪,她一阵不落都看在眼里。作为医护人员,毫无疑问,她对患者是怀有关心的,而作为比路重越年长的人,看着他年纪轻轻就得了急性病住院,难免觉得可怜,因此忍不住多说几句,态度上也不禁略微带了点儿着急。
路重越当然明白,人家是出于好意才这么说的,于是他忙不迭点头:“是,是,我知道,我们不乱走,就是去楼下散散步、聊会儿天,很快回来的。”
“这次做完,估计能比上次轻松,但不保证一定不会再发烧。”
护士不放心,又交代道。
“千万不能吹风啊,不好好休息,是会加重排异反应的,难受事小,影响治疗结果就麻烦了。”
护士走后,黄斯琪看着路重越苍白的脸色,这才发现,他似乎比前天见面的时候瘦了,脸颊瘪了一些,下颌线也变得更清晰了。
“这两天你是不是特不舒服的啊,要不,还是好好休息吧,先别去了……”黄斯琪犹豫道,“四年多都没见,也不差这半个月。”
她这回真没有故意讽刺的意思,路重越却立马急了:“我能去!没有护士说得那么严重,真的。”
他看着输血管里极其缓慢的滴落速度,又说:“没事的,姜源把我的行李箱带过来了,里面有顶棒球帽,一会儿到楼下,再去导诊台要个口罩,穿厚一点,捂严实了,肯定行的。”
黄斯琪看他这么坚持,也隻好妥协了,不过嘴上还是习惯性地不饶人:“行吧,反正身体是自己的,好受难受就捱着呗,谁也替不了你。”
她想起路重越刚才说的话,又道:“姜源是谁?”
路重越没敢坦白什么“追求者”的事儿,隻说:“一个学长,现在是同事。”
作为修祎的表妹,黄斯琪怎么会不知道姜源这个头号情敌的存在,只是一时间脸和名字没对照上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她立马明白了:“哦。”
半晌,她皱皱眉,忍不住多嘴道:“一会儿见了我哥,你管好嘴啊,可别提那个什么学长,好不容易见一面,少惹他不痛快。”
探视
24
t城男子监狱的位置很偏远,在市郊最外侧,几乎靠近周边县城的地方。
将近两小时的路程,不出所料,还不到一半的时候,路重越就又发烧了。
他难受地靠在椅背上,帽子压低,外套拉得高高的,几乎看不到眼睛,也差不多遮住了全部的口罩,把整张脸闷在里面。
除了头晕,发烧还让他觉得鼻腔和嗓子里都干干的,又痒又疼。
黄斯琪看他这副样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们在访客处做了简单的安全检查,进去以后,带着黄斯琪签字狱警出声问道:“这是……你朋友?”
两人似乎认识,听这语气,关系还不算浅的样子。
他应该就是告诉黄斯琪探监时间临时调整的那个人了。
黄斯琪摇摇头:“我哥的朋友。”
说着,她衝狱警淡淡一笑,眼神里却好像有别的意思。
像是……在安抚他。
路重越跟在后面签字,察觉到氛围变得有些微妙,他晕晕乎乎地看了看那个狱警,从製服外套上找到了名字。
贺澄。
普通探视间是连排的座位,两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
t城男子监狱的规矩大概是这样的:当日探视的家属十人一组,衣服上贴着一次性的号码贴纸,由玻璃窗内的狱警对照着数字,将犯人同样十人一组列队分好,带入探视间。
每组的探视时间为二十分钟,路重越和黄斯琪拿到号码牌时,前面那组刚刚进去。
路重越隻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那种垒得高高的玉米堆上,无论用力还是放松,始终找不到平衡的支点,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连滚带翻地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