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铺上啦。这几日御膳房就没停过火,九九八十一道菜、三十道茶、四十九种果子点心,把前庭的桌子都摆满了……」
嘉宁说的高兴,歪头去看江采衣,「娘娘,明日一早就要上妆,奴婢给你熬了杏花油,快去泡一泡头髮,包准明日上玉笄的时候头髮又黑又润。」
「哦对了,明天黄昏时凤辇才会来,娘娘早起记得吃碗羊肉汤和莲子糕垫补垫补肚子,一旦上好妆,可就没法儿吃东西了……」
听嘉宁喜气洋洋的说着,江采衣微微笑了,捧着那壶暖暖的姜茶细心听。
大婚,要嫁人了啊……她望向东边仿佛耸立于云端的红墙宫阙,一时间心裏的思念就要溢出来。
这时候,她又是紧张又是羞涩,乖乖呆在江府等着出嫁,满目都是喜气洋洋的笑脸,而皇上……他在宫裏做什么呢?会不会像她一样,才几日不见,就想的心口发疼?
他的喜服是什么样子的?十二珠冕毓,玄金外袍,艳红中单,漆金九龙和海水江牙,穿在他身上,该是何等的冠世容华,艳色摄人。
想着想着,心裏似乎要沉湎了下去,连嘉宁在一旁的絮叨也仿佛听不见了。
嘉宁看着紫砂壶裏的姜茶没有了,连忙起身去拿铜茶炊,却被江采衣拦住了。
「嘉宁,」江采衣轻声说,「明日我就出嫁,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我想去以前常呆的地方转转,你去忙别的事吧。」
嘉宁一想,躬了躬身子,「也好,那娘娘不要走远。」
冬天白日短,不过酉时就黑了下来,府裏的人点亮了烛火,整个府邸散着淡淡光晕。
江采衣披了件貉子大衣,低头在及脚踝的雪上走着。月亮悬在天上,照着她一个一个清浅的脚印。雪还在下,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每片雪花都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她手中的暖手炉在夜色裏散出一丝细细白烟。
江府西南角有一丛密密实实的松林,枝叶繁茂,大冬天也不减绿意,在月色下泛着灰绿的色泽。雪越下越大,白毯子一样厚厚覆在松枝上。松林密密挨挨,犹如一道绿墙,挡住了松林边沿拐角的视线。
松林旁边是江府的祠堂,翠秀和玉儿的牌位都供在祠堂裏面。祠堂门缝裏穿出檀香的浓郁香味,枣木臺阶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江采衣扫干净了雪,席地坐在木臺阶上,默默看着半空被灯火照亮的雪片。
她表情平静,即使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和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
不一会儿,一个暖盆和几块炭火就放在了她身边,有人扫了扫袍子上的雪,一同弯腰坐在祠堂的臺阶上。
雪压冬云白絮飞,月上中天,寒气越发的重了。
江采衣沉默着,丝毫不打算说话。
江烨穿着厚厚的棉袍,弓背弯腰坐在炭盆的另一边。自打从猎场回来,他的身体就越发不好了,人直直瘦了十几斤。他看女儿不说话,心裏也不好受,只是把炭火盆向江采衣身边挪了挪,「天寒地冻,你又有身子,别冻坏了。」
江采衣淡淡的笑,「爵爷,我身上穿着皇上亲赐的貉子大氅,暖和的很,冻不着的。」
那声爵爷一出口,江烨的心就冷了半截。人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本以为江采衣有孕后性格会柔和一些,哪里知道她仍旧是这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容他亲近,不领他一丝情。
江烨咳了一声,「囡囡,明日你就嫁了。头一回进宫时,你顶替了茗儿,爹爹没有来得及送一送你。明日大婚,你有宫裏的凤辇来接,也轮不到我送。你回府几日来,连绣楼都没有出过一步,我还以为再也和你说不上一句话了。不过我想……你娘和玉儿的牌位在祠堂裏,你总是要来看一看的。」
江采衣低头抚摸着手中的暖炉,「爵爷,我来祠堂是想跟我娘和妹妹说几句话,你若无事,就给我留片清静地儿吧。」
江烨悲怆的笑了笑,大雪斜飞过来,在他清矍的脸上挂了一层白霜。江采衣的侧脸有着和翠秀一样柔和而恬淡的弧度,她的睫毛上落了霜雪,紧紧盯着那片松林阴暗的转角,半点目光也不分给他。
「囡囡,你怨我么?」
「……」
「瞧我问的。你怎么会不怨呢?就连我自己,也怨着我自己,」江烨看着江采衣在橘色炭火裏模糊的容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囡囡,我老了,也错了。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可我只是想告诉你……爹爹这段时日,实在是,悔不当初。」
「你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娘,一旦走出这座江府,想必是再也不愿意再回来了。爹爹能再看一看你的时间,也只有今天晚上而已了。」
江采衣依旧沉默着,目光闪动。雪云遮住了月光,祠堂臺阶前黑暗一片,只有火盆裏的一点点橘色光彩蓬出淡淡光晕,她和江烨都没有感觉到半丝的暖意。
江烨的胸口热潮汹涌,双手都在棉袍裏面微微的发起抖来。这个女儿冷的像是冰结成的雪人,似乎只要用指尖碰一碰,就会化成夜裏崩散的雪花。她明日就要出嫁了,十裏红妆,万人仰慕,她从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