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掩上偏门。
她悄悄关好了门,脸蛋红的发烧,就像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夜裏偷偷会了情郎,这会儿满心满肺的都是甜蜜和不舍。朝阳薄凉的温度照在脸上,她咬着唇靠在门扉上,静静听着门那头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他离去的马蹄声,江采衣有些奇怪,隔着门扉小声唤了唤,「皇上,你还没有走?」
那头立刻传来淡淡的笑声,「你不是一样没有走么?」
「皇上……」她满心都是甜蜜和温暖,却不开门,只是紧紧贴在门上,手指静静触摸着光滑的木头,感觉一层薄薄阻隔外的他的气息。
安静了一会儿,她终于听到他低低的笑声,「申时九刻,朱雀金门,太和正殿。」
「啊?」
「这是你出嫁的时辰,采衣,你早点来,」他语调柔和的像是亲吻,「朕在那裏等你,等着接朕的妻子。」
「婚」同「昏」,天子大婚,都是黄昏时分派来凤舆迎接皇后,眼下虽然是早晨,但上妆,着凤袍等等一系列的麻烦事还不够折腾的。
上妆前又沐浴了一遍,嘉宁抓紧时间趁江采衣沐浴的时间给她灌下一碗羊肉汤,一小碗谷米,各种小菜肉食统统都上了一份,吃的江采衣见到嘉宁端碗来就害怕。
「娘娘不要嫌这会儿撑着,」嘉宁麻利的企图给江采衣再塞下一筷子燕窝鸡丝,「只要开始编髮上妆,娘娘就一点吃食都沾不得,凤袍十八件儿,沉都能沉死,这一路可不是坐轿子就成的。您到了朱雀门儿就得下辇,用脚走到太和殿九十九级臺阶上去,祭祀受封都是跪着,晚上还要等高楼看烟火,娘娘就算自己不饿,也要为肚子裏的小皇子想一想!」
江采衣噎着满嗓子眼吃食无奈点头,又吃了不少,嘉宁才满意的收了碗筷。
刚刚沐浴完,就被拖去上大婚严妆。皇后的妆不讲究妩媚,但讲究庄严肃丽,对妆面的考验非常严格,绝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远山黛眉啦,花钿啦,堕马髻啦都能往皇后面上妆的,妆画得比平日至少浓七八分,基本上是个女的画完都长一个样。
嫌不够妩媚?抱歉了,这是皇帝大婚啊皇帝大婚,不是你家小门小户裏描眉画眼涨姿色的,是祭拜祖宗震慑后宫的,追求的就是画得不像人!
当然了,皇后用的妆粉全是最顶级的,从质地到色泽都是一应的光润粉腻,那各色胭脂一溜儿排开,端的是艳光四射,香气扑鼻。
「你雕花儿呢!娘娘半边眉毛就要耗掉一炷香,等你眉毛画完,后面打粉的、上口脂的都不要做了!」教养嬷嬷一面指挥着梳头娘子给江采衣编髮,一面训斥着画眉的宫女,后面等着上粉、唇红、润腮等等的宫女捧着自己的东西,长长的排了一队,等着画江采衣的脸。
江采衣微微睁了下眼睛,看那给自己画眉的小宫女慢吞吞恨不得给她眉毛一根根绣上花,一面描还一面满头大汗的屏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随便画,没事,反正画完都是带了个面壳子。」
那小宫女脸更苦了,皇后这种脸其实很难画。她生的轻灵秀气,最适合所谓胭脂淡淡匀的薄妆,或者气色养好了,根本就不要上妆,素颜朝至尊便是最美的韵味,非要大浓妆啪上去,简直是糟蹋姿色。
好不容易弄完了眉,又被匀粉的宫女刷上了不知道几层粉,江采衣看着镜子,裏面渐渐显出一个有些陌生的艳丽面庞来。
皇后唇红的颜色没得挑,必须用大红春,极艳丽鲜亮的颜色,湿湿润润的抹上一层,小郡主在一旁笑,「娘娘画完,皇上都不认识了。」
江采衣也觉得,这么画完跟寺庙裏的神像一样,那啥,宝相庄严呀。反正看上去就是很高贵,很肃穆,很皇后。
偏偏教养嬷嬷托起江采衣的下颚,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还说,「淡了。」
江采衣只想哭给她看……我脸上的粉都可以和麵了好不好,你还嫌淡?!
于是加眉翠的加眉翠,调唇红的调唇红,足足把江采衣又折腾了一番后,这才轮上编髮穿凤袍外单。
好在皇后的髮式并不繁杂,什么乱七八糟的钗环是不能上头,一共就六根镶玉的金笄,素面凤纹,素雅华贵。
一直到凤袍全部穿好,嘉宁才在一旁暗暗感叹,难怪皇后大妆画得这么浓丽,如此华贵红艳的凤袍,一般的妆实在压不住啊压不住。
凤袍虽说有十八层,但是只有最外的一层比较沉。皇帝宠爱皇后,内务府自然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和丝线,兼顾舒适度和华丽度,金丝凤凰的羽翼从后颈一直拖曳到背后十尺,沿着丝线的边沿还缀了一圈碎珠,阳光侧过来反射的雪光,整个绣楼都光彩熠熠。
「下了整整半个月的雪,偏偏今日尽停了。钦天监说这是腊八节气好,更是娘娘和皇上的天恩么。」宫女们讨着喜,人人面上喜气一片。江采衣坐在闺房的红床上,侧耳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响。
时辰到了,鞭炮声一刻不耽误的响起来,宫女们打开了闺房的门,懿德王妃和另一位命妇喜气洋洋的过来扶起江采衣,「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