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华贵的金丝绣线宽袖下,他的十指不由自主地捏紧,心中极不是滋味儿。
真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侍药长老答道:“说不好。魔门已经千万年不曾开过了,所以人间也没有关于修士如果染上魔气的记载,目前看来,尊主暂且无事,但是也不清楚以后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近侍一级,虽受器重,却无地位。
明珠蒙尘,姜夜沉果然不是东西。
长老很客气:“多谢薛掌门亲自来这一趟。”
薛蒙目光悒郁,往屋裏又看一眼。
青年咬了下嘴唇,竟有些轻微的脸红,不好意思道:“长老谬赞。
“……算了,也没事。我走了。”
若是薛蒙不开口相问,对方也不会告知自己的姓名,有辱尊耳。
薛蒙干巴巴地想。
大战时姜曦伤的很重,得亏他派中的灵丹妙药多,门徒又都是精于药理之辈,所以好容易捡回条命来。但是命虽保住了,健康却不復从前,更令人不安的是姜曦已经受到了魔气的侵扰,身体发生了些异变。
薛蒙回过神来:“……不,没什么。”
忽地,檐角兽首铜铃璁珑,薛蒙抬起眼,见拐角处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青年带着两排佩刀随侍迎面走来。那青年眉目极俊,肩膀很宽,晨曦裏一张面目散发着说不出的柔和朝气。
“……”薛蒙停下脚步,“这位是……”
这般大好青年,应该上修真界青年俊杰榜,而不是备受压榨,在孤月夜深处卖命做苦力劳工。
他慢慢走下飞廊,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
心中的焦躁愈发鲜明,薛蒙闭了闭眼睛,说道:“若有所需,可随时来死生之巅找我。”
“会怎么样?”那时候,薛蒙站在姜曦房门外,问孤月夜的侍药长老。
长老摇头道:“恐怕很难。”
其实,他几天前刚刚到孤月夜去过。
饶是薛蒙眼高于顶,也不由地多瞧了他几遍。
“是。”顿了顿,见薛蒙欲言又止,长老问道,“敢问薛掌门还有什么吩咐?”
狭路相逢,青年首先停下,行了个礼,端正而不卑。
薛蒙摆了摆手,又将目光投向那幽深的帘帷罗帐。
薛蒙眯起眼睛,愈发苛刻地打量起对方的相貌来,甚至试图找出些瑕疵把他比下去。但是来回审视多遍后,却依旧毫无结果。
青年行完礼,见对方还在盯着自己打量,于是抬头笑了一下。
虽说薛蒙之前与姜曦多有龃龉,但那是当少主的时候。如今成了掌门,孤月夜的人自然不会无故怠慢。
“……”
这个距离,他一抬头,薛蒙就能将他看得清晰仔细,虽然薛蒙从来不太过分关注别人的外貌,但依旧注意到了青年的出众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而温柔,裏头彷佛点着无数星辰。
“能医好吗?”
“哈哈哈。”这回梅含雪是真的拍腿笑出了声,他笑了片刻,对薛蒙道,“其实当掌门就当掌门,也不一定要有这么多规矩吧?你看孤月夜的姜曦——他活的多自在。”
倒是侍药长老灵活,见薛蒙对这个青年好奇,就笑眯眯地介绍道:“薛掌门别看他年纪轻,其实霖铃屿事无巨细,他打理的都非常出色,有时候让我们这些长辈都汗颜得很啊。”
“哦,这位是尊主的近侍。这些年帮着尊主负责打理孤月夜大小内务,不常抛头露面,但很受掌门器重。”长老笑了起来,看得出他对这个青年有些忌惮。
大好青年被薛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客气而温和地询问道:“薛掌门,有事?”
他有种惊艳的英俊。年轻、内敛,眉眼温和,身材高大,皮肤非常细緻,甚至像在散发淡淡的光芒——
几位长老与医官陪着他步下碧瓦飞甍的扶摇殿,孤月夜终年有灵力流转,故而百花盛放不分时节。薛蒙侧脸望去,见霖铃屿虽落着微雪,但清寒中依旧是一片锦绣繁花,以杜若尤盛,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碧色纱帐一重又一重,往復三重,遮住了入口,莫说姜曦此刻的模样了,就连孤月夜掌门卧房是什么布局,从外面都瞧不清楚。
这不提还好,一提,薛蒙原本放鬆的背脊又绷紧了。
“薛掌门。”
薛蒙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但还是毫不掩饰地盯着人家看。
他其实很想进去看姜曦一眼,可一派之主就寝之地恐怕比深闺还要神秘,旁人哪能轻易踏入。何况姜曦还没醒,孤月夜的其他人也不能做主放他进去。薛蒙实在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便蹙着眉头道:“姜掌门的雪凰,我已送还于贵派的奉剑长老。到时候记得跟他说一声。”
那长老虽不知为何薛蒙和姜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觉察两人关係微妙,便从善如流地作了一礼:“如此,在下便先多谢薛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