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潇回到府中,时辰已经不早了。
今夜魏道迟仍宿在卫扬兮那头,魏慎便仍说要住在魏潇院儿里,早早洗漱完在房中等她,抓着头发在熬先生布置的文章。
他从窗户里见魏潇一身劲装进了院门 ,忙不迭放了笔跑出去,嘴上忍不住抱怨:“姐姐,这么晚了你才回来!”
“嗯。”
魏慎见她兴致不高,忙敛了性子道:“累了吗?洗漱完就好了的。”
魏潇勉强勾起个笑来,点了点头。夜里家中族人彼此比试射箭,她败在魏津手下,如何也失了同魏慎说笑的心情。
“嬷嬷你等等。”魏慎见嬷嬷叫人下去备水,忙拦了,“姐姐,厨房留了八珍糕,你吃过再洗漱吧。”
“我不饿,你吃了罢。”
她说完便同嬷嬷走了,魏慎一下受了冷落,不甚适应,见有人抬了热水进她沐浴那隔间,便自气闷地回了屋去。
应付完那篇文章,只待写上自己名姓时,魏潇便进屋坐到了他身旁来,瞧了会儿,问他写的什么。
魏慎只当没听见,佯装着认真写字,鼻间嗅到她身上清爽的淡香,不敢多闻,暗暗屏息。
魏潇便止了话语,默默端详他。魏慎写字一向是不肯悬腕的,魏潇瞧他生生将一个“魏”字写作了块墨团,不由提醒:“手要悬起来些。”
魏慎手上动作不停,一个“慎”字仍是写得粗肥。
魏潇便没再多言此事,只是道:“慎儿写得真好,先生给的是什么题目?”
“……叫解释‘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这话。”魏慎得了夸奖,便没忍住不理她,将纸张拿到了一旁晾着,“我还要临张字帖呢!”
“功课也太多了,不若我帮你临了罢?反正我也久未练字了。”魏潇轻声道。
“这怎么好,你都这么累了。”魏慎嘀咕,在桌上左右翻着,将字帖摹本同纸张都寻了出来给她,“不用写得很好,不然先生要起疑的!”
魏慎有了魏潇帮他,自己只闲坐着,端过做成了花瓣状的八珍糕来吃,又拿了块想喂到魏潇嘴里,说:“姨娘说这是养胃的,可以多吃些。”
原本魏潇就没怎么专注行笔,被他一闹,手下便写歪了一笔,只得停下来,接过他手中糕点放回盘里,说:“等我写完。”
魏慎自讨了没趣,便只一面吃一面看着她写,心中气她对自己如此冷淡。
“吃过药没有?”魏潇专注于纸上,低声问。
“吃了。”魏慎不情愿地应。
“屋里一股子药香。”魏潇笑起来。
魏慎见了她笑颜,总忍不住多看,好容易嚼下糕点方道:“你不喜欢我便不在屋里吃了。”
“没有不喜欢,很好闻。”
魏慎一时又高兴了,手上便再拿了块八珍糕来吃。
魏潇见他已吃了两块,忙将盘子端过了自己这头来,“吃这么多,积了食,也要胃疼的。”
“我不怕疼!”魏慎顶她,说虽如此说,吃却没再吃了。
魏潇只轻轻笑了声,魏慎的气焰便一下消了下来。
他可记得了,从前有段时日魏潇是总吃不饱的,总有嬷嬷在她身后提醒饭菜用量。前些年为她母亲彻夜守灵,她肚子半夜饿得直叫,要借着他的名义方能去厨房拿些零嘴来充饥。
如今她年岁大些了,嬷嬷不敢多管她,便好一些。
魏慎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之忆起往事,现下对着魏潇,便只余了满肠的柔情同喜欢。
“姐姐,你临得真像。”他不由趴在桌上,两眼专注瞧着那笔尖黑墨落在纸上。
先生叫临的帖子是《兰亭集序》,他现下看魏潇临的,主观色彩浓厚,觉着原帖比来都要稍逊几分。
在她沾墨的空隙,魏慎的眼神便没离过她的指尖,不知怎地,忽就见着她拇指里侧的软rou破皮泛红,好似还渗了血。
魏慎惊得坐直身子,叫她停住动作,道:“你拇指怎么出血了?不疼的吗!”
魏潇一愣,顺势看了眼那处,道:“无碍的。”
“你、你做什么弄的?”
“想是今日射久了箭吧,不疼的。”魏潇一向都惯了的,自然不觉有什么。见他脸色不好,便道:“不用这般大惊小怪。”
魏慎半分不信,夺了她笔,推己及人想了一番,右手便隐隐作痛起来,“我把弓拉开手都嫌疼!”
他叫小李拿了常备的药粉药膏来,给魏潇上过,又如大夫般嘱咐说再不能碰水,箭也再不能多射了,自己皱着眉头临起剩下的帖子。
魏潇怕他半夜都临不完,在一旁陪着他写,要替他临帖的话却再没提了。
魏慎摹本看也不看,也不在意写的好坏,不多会儿就说写完了,魏潇只在一旁夸他写得很好。
叫人将糕点包了放了,收拾好床榻,魏慎今晚倒很生自觉地按时熄了灯,乘着屋里黑蒙,方有脸说起昨晚的事来:“姐姐,我今晚不去闹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