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护病房是Jing装修的一室一厅,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窗外郁郁葱葱,月季开得正浓。乐有薇原本还想着,住院时请个护工,但三餐都有人送,住得也舒适,她自己就应付得了。
护士送来白粥,乐有薇没吃完就吐了,医生说正常,手术过程会让胆汁流进胃里,第一顿一定会吐。第二顿果然好多了,听说乐有薇喜欢甜食,护士送来医院厨子烤制的小饼干。
洗漱时,乐有薇掀开纱布看了看,肚皮上开了3个口子,最长的伤口一寸长,腰侧和肚脐眼旁边各有小洞,留疤是很难免的。她既遗憾又有成就感,又消灭了一个敌人,从今往后,只用专心应付脑膜瘤。
江天打来电话报喜,传家宝征集令活动一发布就很受欢迎,线上线下群众参与热情都很高。有些首饰很Jing美,又不贵,只要货主愿意出让,他就买下来,专门辟出展示柜陈列。
如今的胆结石手术缝线会自行被身体吸收,无需拆线,乐有薇想再观察两天,在住院部溜达,找脑瘤患者攀谈。病友们乐观者有之,Yin郁者有之,连陪床家属都愁眉苦脸,无心洗漱,离得还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馊气。
有个小老太从查出脑动脉瘤到现在快11年了,她Jing神矍铄,能吃能睡,给了乐有薇信心。小老太说:“往好里说,这病一得上啊,基本就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了,再糊涂的人也能当个明白鬼。”
小老太是妙人,乐有薇笑个不停。车祸,溺水,火灾,失足,凶杀……人类很脆弱,会被不同方式夺去生命,疾病只是其中一种,她也想当个眼明心亮的人。
特护病房的伙食很丰盛,零食也多,每到吃饭时间,乐有薇就把小老太喊来一起吃。因为疾病,小老太还不是小老太的时候,丈夫和她离了婚,女儿也归丈夫抚养,她也是一个人住院治病。
小老太以前是工厂会计,生病后,厂里给了她一笔钱,辞退了她,她只能外出打工。一开始当钟点工,兼职做会计,后来一户人家开了高薪,请她当住家阿姨。这次发病了,小老太才搬出来,她对乐有薇说:“我就一句话,人得有钱。没病赚钱,有病治病。”
乐有薇出院那天,小老太带她去见一个休学中的女孩。女孩是从县市医院转来的,才20岁,刚被查出脑胶质瘤,恶性,月底去上海医院做手术,她很害怕,仍尽力安慰乐有薇:“你是良性的,不怕,位置不好也不怕。三个月后复查再看,先把这三个月过好。”
办完出院手续后,乐有薇陪女孩坐了半天才走。阳光漫天,她走出医院,为自己鼓劲,成为拍卖师,只做了“美人如玉”那一场拍卖会,总不能干一票就没了吧,所以,只要还活着,就继续做事,小老太是她的榜样。
手机一响,小老太发来信息:“你就当提前30年Cao心养老问题吧。”
乐有薇对着屏幕笑,让自己暂时忘记疾病。现阶段,她要挖空心思去攻克的,是个难搞的客户,用郑好的话说,既像狮子,还是老虎,很是凶猛。看外表是不像,但郑好说,不像更可怕,因为叵测,让你摸不准路数。乐有薇回想着秦杉的模样,当成玩笑听,一想起来就笑,再一想,又笑。
本地政府很重视扶贫工程,前些年在省道边建了安置房,江家林村民集中搬迁,重新聚集成村,村名定为江集,山里边的旧村庄还被叫作江家林。
田姐一路开车,乐有薇拿着地图一路问了好些人,才摸到江集村口。安徽颇有几个闻名遐迩的古村落,每年春天人山人海,但江家林凋敝多年,几十年前,村民就陆续往山外搬了,这样外出务工方便点。
车开到江集村口,乐有薇下车问路,村里一位老大爷说:“山路很不好开,你们开慢点,跟着我。”
乐有薇让田姐自由活动,自己走路去江家林。田姐张望:“还能往里边开,我开到车进不去的地方。”
乐有薇足尖点地,示意穿的是平跟鞋:“风景好,我想走走。”
约好会合时间,两人分开行动,乐有薇背着包,跟随老大爷向江家林疾行,聊了一路。老大爷说江集水电齐全,比以前在江家林改善了很多,但周边土地已有归属,村民无地可种,年轻的外出打工,妇女和老者则每天徒步回老村种地,往返至少一个半小时。
山路比乐有薇预想的更曲折险陡,巨石壁立,古藤盘缠,渐渐地,崇山峻岭之间,出现一座山坳,俯首望去,正是江家林。
从高谷走到山坳,已是十多分钟后。田间村民在劳作,地面很干燥,散落着细细碎碎的麦粒。乐有薇的故乡是地级市,她没在乡镇生活过,问了老大爷才知道,这是冬小麦,初夏是收获季节,今年热得早,前两天就开始收割了。
老大爷扛着锄头,乐呵呵走了。乐有薇向前走,田埂上有几棵刺槐,枝繁花盛,风来,花瓣飞散。正午亮白的日光下,古村落遗世而立。
乐有薇先是听到了孩子们的欢叫声,然后才看到秦杉。
天空湛蓝,村外的稻场上,堆满了金黄色的草垛。秦杉和孩子们分头坐在一个个草垛上,Cao纵着一架架电动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