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陆长舟没有再为难这位老友,淡然道:“好。”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轻松,花无痕品茶的动作顿了下,讪讪:“也不必太过悲观,金蝉蛊药效虽减损,但余力仍在,也就每月月中月末会让你难受些,再说陆老夫人不是已经想了别的法子救你?”
这个别的法子,自然就是冲喜。
说起这个,只见陆长舟无奈摇头。冲喜这种毫无根据的事他自然不信,可耐不住祖母殷殷护孙心切。这会在汴京,陆老夫*T 人只怕已经到处给她相看冲喜娘子了。
花无痕有点幸灾乐祸,笑道:“说不准那冲喜娘子合你命格,试试也无妨。不过你记忆有损,就指望以前别欠过桃花债,否则冲喜那日闹上门来可不好看。”
这几年接触金蝉蛊,虽说有些往事陆长舟确实想不起,但他历来洁身自好,自认桃花债这种荒唐事绝不可能发生。
他笃定:“绝无此种可能。”
花无痕临走前,忽想起今日百川书院一事,打趣:“听闻有个姓楚的姑娘追你追到阅廉堂去了,还在里面呆了许久,怎么,你看上楚姑娘了?”
陆长舟莫名,声线冷淡:“我与楚姑娘初相识,休要胡言污人声誉。”
“那就好。”花无痕一副散漫的语气,“楚姑娘虽有绝色之姿,但听闻患心疾非长寿之相,不适合与你冲喜。”
一夜春雨,翌日天朗气清,日光迷人眼睛。
楚橙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浑身暖洋洋的。今日尤莹秋受邀参加赏春宴,那是扬州贵女私宴,她自然也有帖子,只是身子弱从不参加罢了。
梳洗过后,惠娘端来稀粥要她喝下。这稀粥是她亲手做的,知道楚橙噬甜,特意多放些糖。只是楚橙胃口不佳,喝两口便别过脑袋,秀眉蹙起满面愁容。
“怎么了这是?”
起先楚橙脑袋蒙在被子里不肯说,被哄了一会才哼哼唧唧钻出来,抱住惠娘的腰轻轻蹭她:“惠娘,我与三年前相比是不是变了许多?”
惠娘认真想了片刻,如实答:“姑娘长高了,更好看了。若婢三年不见,都未必能一眼认出来。”
这话虽有意哄她,但并非没有道理。十几岁的小姑娘犹如春天抽条的芽儿,本就长得快,表姑娘十四岁时尚未长开,如今五官Jing致身形纤弱,夸一句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楚橙叹了声,看来银子是真讨不回了,对方不记得她,身份又尊贵,总不能上赶着纠缠。一来若陆长舟问起骗钱的过程,势必扯出她的酒后孟浪行径。二来皇帝的亲外甥,她可惹不起。
罢了,反正自己不缺银子,就当拿钱封住他的嘴了。
想通后,楚橙端起一面菱花云纹镜,仔细端详镜中之人,心情瞬时明朗许多。
惠娘哄:“表姑娘哪里都好看,先把粥吃了再照也不迟。”
相通了这茬,楚橙这才放下镜子,小口小口吃粥。她吃相秀气,用完粥吃了药,听外头有人喊:“表姑娘,老夫人让您去前院一趟。”
来人是尤薛氏身边的章妈妈,进屋苦着脸说:“楚家的人到了,老夫人让表姑娘出去见见。”
楚橙讶然,月初汴京来信,说大概月底到扬州,这才初九怎么就到了。她的婚事还没定,这下真得去汴京了。可这件事,再怎么不情愿也是没办法的。楚橙收拾打扮一番,由惠娘搀着行至前院。
尤府前院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陌生面孔。楚橙才到,就听有*T 人叫她:“橙橙——”
是楚行书,楚橙的亲哥哥。当年尤瑾从扬州远嫁汴京,先为楚建业诞下大公子楚行书,五年后生产楚橙时不幸身亡。母亲去后,父亲忙于朝事对子女不上心,哥哥于她而言是除了外祖母最亲近的人。
楚行书长相随楚建业,爽朗清举,给人儒雅温厚之感。他是进士出身,如今在詹士府任职。
兄妹二人多年未见感情如旧,楚橙叫他:“哥哥。”
得知来接她的人是楚行书,楚橙心里的紧张忽就散了大半。虽不知楚家接她回汴京意欲何为,但有哥哥在总不会出事吧。
晚上尤府摆家宴,一家子用完膳,尤薛氏留下兄妹二人说话。
楚家强势,尤薛氏心知是留不住楚橙了,嘱咐楚行书:“到了汴京好好照顾你妹妹,她身子弱需仔细些。都说长兄如父,阿瑾已经不在了楚建业又娶了继室,橙橙的婚事需要你多Cao心。”
楚行书恭敬道:“外祖母放心,到了汴京有我和夫人护着妹妹。亲事也考虑过去,上个月挑好几位世家公子,只等橙橙去汴京相看。”
说起亲事,楚橙怯怯道:“我身子弱,汴京世家公子会愿意与我冲喜吗?”
“你是左佥都御史长女,亲姑母又是皇后娘娘,能娶你是他们的福分。”楚行书言之凿凿,“再说,汴京不缺妙手回春的大夫,民间不行还有宫里的,心疾早晚能治好。”
被楚行书这么一宽慰,楚橙郁郁的心情蓦地明朗起来,好像未知的汴京,楚家也不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