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橙怎么也想不到,陆玠竟是表姐口中的小侯爷,长公主之子。三年前,她只知此人容貌极盛,在军中又有些威望,至于家世半点打听不出来。所以她一直认为陆玠出生乡野无权无势,就算做了她的冲喜夫郎也不敢造次。
谁成想,这人深藏不漏。
三年后再见,他孩子都这么大了。
大周朝勋贵世家也是分等级的,像尤府和楚府这样的普通官员,在汴京富贵窝里头,万万比不上皇亲国戚,爵位加身的门第。想清楚这层,楚橙便觉得,她的银子大概讨不回了。
毕竟,长公主之子,皇帝亲外甥世人巴结都来不及,谁又敢向他讨债呢。
陆长舟打断了她的沉思,福宝哭的实在厉害,他不自在地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楚橙被问懵了,见那小孩满脸泪花实在可怜,说:“可能想要您抱他吧。”
无奈之下,陆长舟只能把人抱起来。可福宝还在哭,眼泪源源不断。陆长舟蹙眉,轻啧一声:“这法子不行。”
楚橙继续给他支招:“您轻轻拍拍他的脊背。”她每次流眼泪的时候,惠娘就是这么哄她的。
这招果然管用,没一会福宝果然止住了哭声,趴在陆长舟肩膀睡着了。
陆长舟看她一眼,面容冷峻,“多谢你了。”随即想到什么,又问:“你怎会在此处?”
知晓他的身份,楚橙忙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把自己找人的事隐去细枝末节,简单说了一遍。
“民女误闯堂院,还望陆小侯爷恕罪。”
她垂着头,从陆长舟的视线望去,并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错了。他又看了少女一眼,对方始终保持脖颈微低的姿势,陆长舟道:“抬起头来。”
楚橙顺从,怯生生抬头,不过只是虚虚望着前方一处花瓶,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白生生的一张小脸,致纯的洁净和尤带病气的虚弱,让陆长舟想起格外娇气的春日海棠,风一吹就落了。
他问:“你叫……楚橙?”
“嗯。”
陆长舟想起她方才提起尤府,又道:“尤烈是你什么人?”
“是我舅舅。”
如此,这姑娘的身份陆长舟就猜到七八分了。汴京左佥督御史楚建业听说有个养在扬州的女儿,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不说话时尤为冷淡,那双眸子深不可测,看的楚橙心里七上八下的,再次请罪:“陆小侯*T 爷,民女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显然,陆长舟没心思与一个小姑娘寻根究底,他道:“莫要再犯,出去吧。”
知晓他的身份后,楚橙总觉得此人威压甚重,闻言终于松一口气。她转身要走,哪知竟双腿发软,一不小心踩到裙摆踉跄了下,身子直直往前栽去。
楚橙吓出了泪,认错人已经够丢脸,现在还要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摔跟头。跌下去那一刻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幸而,意料中的摔跤并没有到来。
眼前忽然横过来一只手臂挡了一下,楚橙下意识抱紧。待稳住身子,她愣愣抬眼,就见陆小侯爷一只胳膊抱着小娃娃,另一只胳膊正被自己抱着,面容一如既往地冷淡。
他的胳膊……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楚橙自小养在闺中,没见过多少男子,更别说肢体接触。反应过来彻底慌了,她后退几步,耳朵红的快要滴血:“抱……抱歉。”
说完不等对方发话,慌不择路往外跑,途中还撞倒一只杌凳,出门时又磕了一下桌脚。
人跑的没影了,陆长舟才走过去扶起那只杌凳,他冷哼:“怎么冒失成这样。”说罢在杌凳坐下,等徐敬回来。
*
从百川书院出来已是黄昏,惠娘携一众小厮丫鬟就候在马车旁,见她出来赶忙迎上去。不多时,尤莹秋也气喘吁吁回来了。
原来她方才守在门外,忽被人告知鹿淮山在后院,她将信将疑前去探虚实,确定消息后又跑去阅廉堂找楚橙。不过她去时那里空无一人,尤莹秋只好边找她边回马车。
楚橙身子弱于常人,折腾小半日就受不住了,她靠在车壁上,有气无力听表姐描述鹿淮山,今儿太累,她谁也不想见了。
顾及楚橙的身体,众人只好先回城,只是马车刚行不远就被人叫住了。
鹿淮山匆匆而来,他相貌清隽,知书达理,立在马车外躬身拜了一拜:“楚姑娘,鹿某为人清直不愿说谎,揭榜做婿一事确实并非我所意,只是家中继母以性命要挟,迫不得已才……明日尤府考核,可否让鹿某通过不了。”
他说到一半,楚橙就明白了。果然,鹿淮山并非真心想做她的冲喜夫郎。
楚橙掀开车帘,淡声道:“今日一见,鹿公子也不合我眼缘。这事就此揭过,我回府会与外祖母说,鹿公子回去吧。”
尤莹秋大惊,“橙橙,你……”
“表姐,郎无情,妾无意的姻缘何必勉强呢。”
马车缓缓离去,只是鹿淮山却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