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邱野
出生就在这个地方,周边是高耸入云的大楼,往来的是都是神色古怪的人。夜晚时,店面前亮起一盏盏Yin沉晦暗的红灯,红光拉长落在眼睑的睫毛Yin影,装扮红唇像是嗜血的恶鬼一样,色艳浓烈。红姨很早就坐在店门门口,已经不够年轻,那么多年了依然不懂得迎来送往,手指间揉捏一根香烟,点燃以后深吸一口,望着来往的客人神色慌张匆忙,又或者离开时红润满足。近几年也见过几个面色难掩稚嫩的小客,身上帽衫宽松,低垂着头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门,几个钟点以后满脸红光,迈出店门的双腿摇摇晃晃,有好几次都相互交错,像是快要打上死结一样。红姨喜欢嘲弄这些小客,叹口气重重吐出口中的烟雾,手指指尖相碰,拇指与食指弯曲,像是圈成半圆那样,相碰的手指指尖放入口中,嘴巴和腮帮鼓起来,深深吸气,吹响的口哨声就绵长响亮。小客原本走在前方,傻笑回味过去几个钟点的愉悦,身后突兀间响起的口哨像是号角那样响亮,音调尖锐,直冲云霄,撞破夜晚的喧嚣与混沌。原本沉浸在满足的小客一刹那间变得面薄起来,两条晃荡着偶尔踢踹几下地面石子的脚真就打了结,身体僵直,紧接着没几秒又颤颤巍巍,想要再而迈步就变得困难。几个脾性冲的,像是小炮仗一样的知道转身,干巴巴瞪几眼已经又仰头抽烟的始作俑者,而更多的就是脸皮薄的,逃难一样跌跌撞撞,不等多走几步就早早就摔了个四脚朝天。红姨给新来这里的人说过,不要招惹那些过来找乐的人,那些人兜里揣着钱,不管多不管少,都当自己是上帝,根本不把这里的人当人,钟点时候的享受不够,离开时也要大摇大摆,怡然自得。那些毛都不怎么齐的就可以好好玩玩,就算碰上再怎么冲的,最多乱骂几句,很多都是不知死活一样几个钟下来,早就软脚虾一样,蹦也蹦不了多高。
红姨很小就给家里人送来这里,和过往许多个年岁中所说的那样,家里揭不开锅,这里好歹有口饭吃。红姨说不记得小时候的名字,在这里做的久了,经常穿着红裙红鞋,手脚十指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嘴上是闻起来香甜的红色口红,于是他们就叫她红姨,从小红妹叫起,一路叫到红姐,再是现在的红姨。已经不做钟很久,在外没个着落,于是待在店里前台,找找零钱,卖卖烟,外出时给店里买些套子。
邱野从小跟在红姨身旁,问红姨是不是妈妈,红姨回答不是,邱野就跑去别的店铺,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妈妈。
不知道红姨和自己有什么关联,记事起她就在身边,给自己买了书包,每逢清晨换下沾粘香水味道的衣服,送邱野上学,在公车上闭眼轻睡十来分钟。下了车,就带着邱野在学校外的早点摊子坐下,等邱野吃得饱了,就把蒸笼里剩下的几个小笼包吃掉,或是喝掉碗里的面汤。渐渐长得大了,校园里询问邱野爸爸的浪chao终于平息,转而是清晨早餐那时,周围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很多人去过那里,很多人见过红姨坐在店面前台。暗自在心里面揣测,以少数善意的思维想象,当红姨生了孩子上岸,在那里做一份普通工作,独自抚养生父不明的邱野。而其他大多数用俗庸和恶意来看,只当那里的凤姐不知好歹,用孩子要挟无果,最后还是落得个独自拉扯拖油瓶的笑话。
揣测很快就在孩子间流传,恶童的嘲笑比之前更甚,愚童悄悄避开邱野“不干不净”,而邱野还是那副样子,课堂上抱着个脑袋,思来想去想了个半死不活,拖拖拉拉学习六年,熬过小学以后,前往中学,和同样中二的少年周旋。
孩童是世间极恶,自以为是,口中不遮不掩。小学的流言一路跟到中学,恶童只是长了几岁,身高抽条一样疯长,日光下晒黑的手臂坚实,落下的拳头像是无厘头搞怪电影里面说的,就像是沙包一样。
“婊子生的野种!真恶心!你妈卖了多久才生了你这个杂种!”
“他妈是出来卖的!现在属实是老鸡了!”
邱野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只不过是凑在一起挥几下拳头而已,他们怎么能那么高兴,那么自以为是。他们口中自以为的恶言几乎对邱野没有意义,红姨不是母亲,出来卖在那里也不是什么奇事,在哪里卖都不是奇事,这世道没钱,饿死才是怪事,他们怎么就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羞耻,愤怒,于是仍旧傻愣愣的,等他们骂够打够。傍晚回去那里,红姨坐在店门门口,眼睛扫过邱野满脸的淤青红印,取了药油,就在店门那里给邱野上药。
少年的身体仿佛在一夜间变得纤细高挑,肩膀宽厚,将身上过大的制服衬托齐整,尽管有几个难看的脚印,大致还算不错。回家前用手重拍几下,灰尘和脚印也就不怎么明显,而红姨对学校制服讲究,久了久了足够经验,每晚早早拿了运动装等着,叫邱野换上以后,拜托后厨做工的阿婆清洗干净。邱野在店面前台那里,每晚每晚脱了上衣,等药油涂抹到身上的淤青时,在红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抽气,呲牙。店铺里人来人往,少有几个年纪大的,会转过头,微笑看几眼夜色与红光映照下的诡秘“母与子”,那双遮掩不住苍老的目光里,有许多少见的温和或是诧异,更多的像是嘲笑,又或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