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一个人在喷池造景的池边静坐,时不时回着终端上的工作消息。三个小时后,月上中天,晚宴宾客也已经离去。本以为这次的宴会就这样有风无波地过去了,没想到还会单独碰上宋季。
乌墨似的夜幕里银月高悬,投下的Yin影尤其厚重浓稠,藏着什么似的。
“哥怎么一个人坐在外面,张家那小子风头这么盛,哥就不担心自己以后说不上话吗?”宋季站在雕塑的另一头,恰好被挡住了半边身形,他与宋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话的声音隔着淅沥的水声,含糊不清。
今夜是张延月跟在家主身边侍奉,但凡没瞎的人都悟得出郁重岩的意思。
宋宜看向宋季的脸,比起这个陌生的弟弟,他更清楚张延月的秉性。他并不觉得受到挑拨,只觉得奇怪:“我只是郁家的家奴,无权干涉家主的决定。”不论是偏宠谁,还是要发落谁,都不是身为家奴的他可以置喙的。
宋季似乎不满意他的反应,从水池另一头踱步过来:“你倒是听人家的话,听说常京老家族的规矩都大,大家族的家主爱玩什么样的没有,你这样保守古板的无趣性子,居然也能得宠这么多年。”
说到最后一句,宋季已经来到面前:“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每天都脱光了跪下来翘着屁股求别人插吧?”
宋宜面色一白,五指下意识地攥紧,侧头看了看花园的门口,那里没有一个人影。他在宋家最为和顺富庶的光景里长大,纵然他的父亲无能,为着他的母亲,他的祖父,为着那点宋家养育他的恩情,他也不可能放着宋家不管,他为什么会被卖到郁家当家奴,是所有宋家人都一清二楚的。
“你在担心被人听到?不过是说点兄弟间的家常话而已,难不成,我猜对了?”宋季皮笑rou不笑的模样,透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在夜里委实有些奇怪,“想不到哥是真的下贱。”
听到句尾的两个字,宋宜的眉紧蹙,语调不自觉变得强硬起来:“宋季,你站在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当然是你的亲弟弟,”口吐恶言的人面色平和,宋宜从他浓黑的眼珠里瞧见了怨毒,“你在这里当狗当得这么开心,母亲如果知道了,也会觉得失望吧?不过也好,要是你还在家里,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继承宋家,是不是?”
宋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个漆黑的身影从一旁的白砾小路里窜出来,迅捷矫健带着一股劲风,直接一拳正中宋季的下颚。
得益于长年热衷运动的秋煜出手动作格外迅疾,一击得手后拳头就连着往宋季脸上招呼。宋季连着挨了四五下,终于反应过来,往一旁闪了半个身子,才得了一点喘息的空隙,他捂着鼻子,却只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秋煜转了转手腕,显然被正装拘束了手脚,脸色格外不虞:“早看你不爽了,还敢找上门?”秋煜以前就觉得这小子说话Yin阳怪气的,只是宋宜本人都不作态,他也不好发作,今天可算让他撞个正着。
“我还以为谁,你们两条狗还挺惺惺相惜的啊。”宋季啐了一口,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重新扑了上来。两个人不顾身份场合地扭打在一起,将一旁的枫树撞得沙沙发响。
“秋煜!快住手!”宋宜短暂的错愕过后,迅速上去拉架,奈何体格不如秋煜,一时居然没能将两人拉开。家主从来管秋煜管得又细又多,要是让他在外面打架,回去不得被抽掉一层皮?
“宋宜你放开!”原本不拦还好,一拦秋煜的火气就蹭蹭地往头上冒,他自小是被家里捧着养大的,做了家奴后难得和家里人见面更是疼爱都来不及,从未有人敢因家奴的身份鄙夷和轻视他。
下一拳正中宋季的眼睛,指骨锤进皮rou里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秋煜凭借体力优势摁着人打,气息难平,宋家能活到今天重新喘一口气,维持那点高门的脸面,不就是多年压榨宋宜的结果:“什么不要脸的东西,你也配说他!”
此时宋家人才姗姗来迟,原本宋远树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短暂的机会说上话,话里话外都为着宋涛那件事致了歉,却被对方似笑非笑地轻飘飘揭过了。一夜无果,只得先回去想办法,宋家几个人这才发现宋季久不归来,问了外厅指路的仆从,一路寻到花园里,见到两人缠斗的场面,三番两次地试图喝止,却没有一个听他的。
宋宜余光瞥见远处的熟悉高大身影,急道:“家主来了,快松手!”
‘家主’两个字令秋煜的理智一下子回笼,猛地一怔,分了心挨了宋季一脚,肋下一阵苦麻。他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掸开衣服上的灰尘,迅速地退开两步,不再和他拉扯。
以这种粗暴直接的方式处理矛盾,宋宜本来担心秋煜吃亏,结果这分开一看,秋煜居然占了上风,只是眉骨和嘴角破了口子。
郁重岩脚步不急不缓,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混乱的场面:“打架了?”
秋煜领带和外套都被扯得不像样子,这会儿垂着脑袋,发丝里还夹着一点深绿的碎叶,一点不见刚才打架的气势,主动地走到郁重岩身边等待发落,他原本就是得了吩咐来找宋宜的,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