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开灯,落地窗的遮光帘拉着一半,外面的天很暗,室内也不亮堂,阮决苍白的脸庞在这样混沌的光与影之间显得分外憔悴,荀风坐在床上看着他,眼睫微微仰起,目光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悲悯。
电话那头的荀薫没有说话,电磁的滋滋声后隐约可以听见空姐在询问她是否需要wifi……
电话这头的阮决也在等一个是与否的答案。
荀薫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好像是她和阮决之间的最后一悬衔连,在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不断抽紧,绷在断裂的边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越来越压抑。
阮决还以为荀薫在犹豫,而在一旁观望的荀风却清楚地知道,这俩人彻底没戏了。
他姐从小讨厌到大的事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道德绑架。
阮决的这句乞求几乎是正钉在荀薫的反骨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寸寸地往她脑子里凿。
荀薫不说话,多半是在想怎么骂。
他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快步走到阮决身边,伸出手,抽走了对方手里的手机,想要挂断。
但还是晚了,他按下红色挂断键的前一秒,荀薫平缓的讥讽被电流转化得一清二楚:“阮决,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我,还是夸父追日一样感动中国的你自己。”
从荀风的角度听,荀薫这句话,不论语气还是措辞,都刻薄得很委婉,相较她对外人的脾性,甚至可以说温柔。
但阮决却被狠狠骂懵了,愣在原地连哭都忘记了,回过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扬起手从荀风那里抢手机,被他一巴掌拂开,掌心拍在手臂上,很清脆的一声“啪”。
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阮决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没有垂下,也没有继续动作,他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站了几秒,含着满眼的泪望向荀风。
荀风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声不知为谁说的“对不起”。
与此同时,他刚停止工作的手机响起了微信的铃声。
荀风在阮决饱含期待的注视下解释了一声“我同学,不是姐姐”,然后在他渐渐黯淡的视线里接通了语音通话。
来电的人是靳原。
“喂。”
“什么事?”
“开下门。”
“?”
荀风在短暂的震惊后很快镇定下来,转头瞥了一眼自己床头还没撤的粥碗、字条,漫不经心地扯谎道:“我不在家。”
出乎意料的是靳原并没有追究这个敷衍的回答,也没有说自己要等他回家,而是不知道对身边的谁说了一句:“他说他不在家。”
对谁说的?
荀风转回脸,视线正对上面前丢了三魂七魄的阮决,脑海中顿时对那个人的身份有了有了概念,嗓子一噎,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果不其然,和靳原对话的是一个陌生且模糊的声音:“不应该啊他刚刚才预约了上门注射这都没过十分钟而且发情期的Omega也没法儿出门啊……”
“发情期?”靳原冷淡的重复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质问感,不知道对谁:“可他好像是个Beta,你是不是走错门了,大夫。”
荀风抬起手,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做B好难。
靳原的易感期还没结束,而阮决又正在发情期。
别说让他们在荀风的家里见面,就是天塌下来他俩也得分开埋。
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荀风在开门后对靳原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先别进来,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对此,靳原难得一见地没有任性,只皱了下鼻头就说“好”,他端挺地站在门外,下巴微抬,碳制止咬器摘了一半,松垮地挂在耳侧,鼻梁上架回了之前戴过的烟丝眼镜,凶悍的气质因此斯文不少;身上穿的倒依旧是中午那身行头,很衬身量,也显高,手里拎着两大袋子菜,玉树临风之外还有些怪异的贤惠。
两人隔着一道半合的门对话,一个不想进一个不让进,怎么看都像极了捉jian现场。
光是站着就尴尬,更别说靳原身边还缀着个荀薫招来的眯眯眼白大褂。
“哎你好。”眯眯眼一看就赶时间,顾不得尴尬的气氛,一手拎药箱一手抓着盒nai盐小饼干,麻溜地挤到靳原身前,嘴皮子那叫一个快:“我是社区指派的义工刚刚有人为你预约了抑制剂注射听说你很害怕打针没关系我给你准备了和你信息素一个味道的饼干你先吃一点安抚一下心情我们……”
“不是,我不是,他在房间里。”荀风被他的语速惊了一下,急忙摆手叫他打住,“你先进屋坐会儿,我叫他下来。”
“噢没事的。”眯眯眼也不客气,一边跟着荀风往屋里走一边掏出个小仪器,碎嘴子是一秒没停,听得荀风太阳xue突突直跳:“这信息素浓度有点高啊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正常Omega发情期不会分泌那么浓的信息素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