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洗手池里积了浅浅一层污浊的垢物,荀风撑着台面维持着躬身呕吐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才想起靳原昨晚给自己捂耳朵的情景,心头就没由来地一窒,紧接着喉管不由自主地收缩,胃袋痉挛,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刚咽下的馒头和粥才在胃里泡了没多久,两下就被呕出了嗓子眼,吐到洗手池里,灼热的胃ye顺着食管烧得荀风眼眶泛酸,仿佛被人拿火燎了遍嗓子。
他吃的少,很快就吐不出酸水以外的东西,胸腔痉挛着干咳。
呕吐持续了短暂的十几秒,荀风却觉得自己断断续续地恶心了许久,太阳xue也隐隐作痛,胸腔里像是填进了一团不大新鲜的棉花糖,黏糊糊的,带着泛chao的热与气郁结在心口,闷得他呼吸困难。
荀风吐干净后灌了杯水漱口,走出卫生间去小客厅给自己找药。
因为温潜住过,荀风备了不少药箱,胃药吃得少,藏得深,半天才翻出来,他挑了瓶奥美拉挫和镇定剂,倒了杯热水喂下去,静坐了几分钟才感觉自己的胃好受了一些,但是胸闷的感觉一直没消,脑子还因为呼吸不畅又晕又胀。
平复心绪的那几秒,医生的叮嘱从荀风脑海深处浮了上来。
——上个疗程的效果很好,你停药之后如果突然出现生理性不适症状,比如无故干呕、头疼,胸闷气短,记得联系我。
荀风的心理医疗师资历很深,也是托她的福,荀风对自己的心理有一定的把控能力,因此,荀风对她的叮嘱很上心,静坐了几分钟,确信身体没有好转之后就拨打了预约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点名预约了自己的主治医师,却被对方告知邵院最近的档期要排到下个月。
荀愣了下,想起来自己快两年没和医生续约了,咨询当然不能走快速通道。
对方似乎也知道荀风的身价不低,沉yin片刻,委婉地提出一个折中方案:“……邵院长现在是约不到的,但另一位主任晚点刚好有一个小时的空档,他也是跟邵院同方向的专家,很厉害的咨询师,你如果急的话,帮你预约这位可以吗?”
荀风思考了一会儿,淡淡地问:“他为什么没人约?”
“不是没人约。”电话那头从容地澄清道:“秦医生本来是排了班的,但是预约的人突然有事没有过来才有空档。”
听着不像撒谎。
荀风说好,要了医生的资料,简单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议定下午四点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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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原打完电话走回候诊室时,林霁已经进了诊室,宇杨大概是不被允许进去,大喇喇地坐在过道的座椅上,指间夹着一支烟,没抽。
他瞥见靳原的身影,抬起点眼,本着长辈的礼貌对他笑了下,抬起夹着烟的手招他过来自己身边坐。
靳原却不着声色地挑了下眉,从鼻腔里挤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装作看不见,就近找了个位置,离他远远坐下了。
宇杨没话找话地跟靳原说:“你舅舅说你下午有个心理咨询,不去了吗?”
靳原冷声冷调地嗯了一声,没半点好气。
好像在跟宇杨置气。
可他们有什么好置气的?
宇杨想不通。
宝宝弱胎确实有他一部分责任——没有在备孕前戒烟戒酒——但他认错的态度绝对是一顶一的端正,就连季霖都没多说什么,靳原这个当外甥的添头凶什么凶。
大概是借题发挥他的叛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都是这样。
宇杨这么一想就不心虚了,也不再和靳原搭讪,转头望着诊室,望妻石似地翘首以盼,等老婆出来。
靳原端直地坐在塑料椅子上,握着手机,翻看他和荀风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
他们最后的对话停留在昨晚,内容简略,屏幕里的小狗不知疲惫地跳跃障碍,屏幕外的靳原感觉有点累。
有点乱。
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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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绿植生长得茂盛,走廊上的灯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暖色调的房间,让窗外乌云密布的天暗得没那么明显,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的熏香温暖柔和,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桌上放着一杯茶、一包餐巾纸和一个计时器,荀风把做完的问卷摞好,和盖上的笔一起放回桌上。
四点整,房间的门被推开,荀风见到了他预约的秦医生,那是一位四五十岁的男性Omega,不高,微胖,长相没什么棱角,看上去十分和蔼面善,穿着白大褂的样子特别像圆润的芝士年糕。
两个人对视,荀风弯眼笑了笑。
大概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这位秦医生的瞳色非常地浅,晶状体下虹膜放射性的皴裂在灯下清晰可见,微微浑浊的沉淀感让人莫名安定,他的视线在荀风盖住大半张脸的口罩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虽然是打量却没有让人感到不适,然后下落转到了桌上做完的问卷上。
“荀风,你好。”他关上门,自然地走到荀风对面的沙发前坐下,并没有直接看问卷,也没有自我介绍,而